第91章 支离破碎（2/2）
天罡燃尽，沸腾以命之人，沸、腾、司。
沸腾司抓着一把长枪，对准了傀儡司的太阳穴。
“我老公说得对，恩公，我们还是来硬的吧。”站在右侧的大祭司开口道。
站在右侧的大祭司面部被锐角三角形的尖利金属簇包裹，金属组成的“毛发”下方，不断飘动的子弹链条像围巾一样缠绕在她颈部；她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围裙，围裙由深红色的雷管围绕而成，雷管和雷管之间穿插着醒目的白色引线，这围裙遮住了她的胸脯，也遮住了地狱铭文，但她大祭司的身份想必用不到地狱铭文来作证。
这名半裸的大祭司有四只手臂，她抬起两条枪械一般的手臂对准傀儡司，作势就要开火。
但他制止了二人：“不要动粗，我们有话好好说。”
他很清楚，傀儡司有着黑五级别的实力，没人能逼迫他办事。
沸腾司和他妻子放下了武器，对此，傀儡司深吸一口烟，吐出一个骷髅形状的烟圈，问他道：
“既然要帮你，好处的有？”
“只要你帮我，在你死之前，我剩下的部分都任你使唤，前提是他听你使唤。”
“嗯，这听上去……很合理，”傀儡司点头道，“但是我还是有一点不放心。”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死之前’，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你人脉这么广，连黑五都听你使唤，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使诈派人暗杀我？”
傀儡司凑近盯着他的手看，没等他开口，就先说出了自己的要求：“我不做风险太大的生意，你必须发誓，如果我帮你，无论是武神祠、兄弟会还是武都饭店，都不会对我出手，对了，还有盐神的人。”
话刚出口，傀儡司忽然觉得不妥，赶忙补充道：“不对不对，我怎么知道你认识多少大祭司？你干脆发誓，任何你认识的人都不得对我动武，我才信得过！”
面对这个要求，他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有理有据地答道：
“我做不到，我认识的人里也包括我的敌人，他们可不会听我的劝告。”
“这话在理，嗯，行吧，那就不包括拜火教，这样行了吧？”
他点了点手，这是同意的意思。
“行，那你发誓吧。”傀儡司抱胸审视着他。
他举起一只断手，指着天发誓道：
“以笑神之名，我以我之性命，我妻子以及未降生之子女的性命发誓，我认识的一切活物——拜火教的敌人除外，在你不招惹是非的前提下，都不会伤你一毫。”
说完，他转头对沸腾司言道：“闻章，麻烦你去把话带到。”
沸腾司没有眼睛，但他的表情十足的不快，他将长枪收回了嘴里，咬着牙点了点头。
“除此之外，我还得麻烦你们两位一件事。”
沸腾司颔首道：“你尽管说，无论什么，我们一定做到。”
“自今日起，需要麻烦你们替我在子宫看守红日之门。”
沸腾司比出一个“OK”的手势，答应道：“小case，看门而已，看多久都成！”
“多谢了，你们二位先走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同他商量。”
沸腾司点了点头，带着妻子离开了。
咖啡店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傀儡司挠了挠耳朵，从耳孔里拽出半截蝇蛆，顺手丢进了装汽油的马克杯里，他端起杯子，惬意地喝了一口。
“该给的贿赂，我都给了，你打算怎么帮我？”
傀儡司用袖子擦了擦嘴，笑道：“别急嘛，你这个情况，就算是程家来了也医不好，总得给我一点时间思考吧？”
“我没法不着急，再过最多一个时辰，我就要失心疯了，那时你也得不了好。当然，我不在是威胁你，我只是实话实说。”
“好啦好啦，对于常人来说，这种疯病只要用忘却咒就能治好。但你是个例外，你现在就是第二个白月司塞缪尔，嘻嘻，第二个第二白月司，嘻嘻，真是拗口。”
他静静听着眼前的东西嬉笑，没有插话。
“你帮过沸腾司，你应该知道：疯狂来自记忆。”
他点了点手。
傀儡司双手交叉在一起，寻思道：“正是如此，对于发疯之人，只要移除引发疯狂的记忆，就能避免疯狂。我们不知道引发疯狂的记忆具体在哪，索性全都忘掉，这是比较保守的做法，你应该比我清楚。”
他点了点手。
“但问题就出在这，你现在是个司书，就算你忘掉一切，还是会看到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这种情况下，忘却咒治标不治本，你终究会发疯。”
“你说的没错。”
“对于这种情况，一般人恐怕回天乏术。”
他忽地笑起来，脸上显露出一丝自负，竖起右手拇指指向自己的脸。
“但我最擅长改人了，我有办法！”
他竖起一根左手食指，然后又竖起另一根左手食指，原来他有两只左手，随后从他背后伸出一只蛞蝓状的右手，比出第三根食指，嬉笑着解释道：
“人是由三部分组成的：肉体，神识，法相。”
傀儡司摇了摇第一根左手食指，“肉体，只能存活在历史之中。世界是物质的，物质是历史的，一切皆历史，你我之间隔着历史，你看到的听到的一切也全都是历史，因为你我之间传递信息的介质不能无穷快。以你的智力，应该能轻易理解。”
他点了点手。
接着，傀儡司摇了摇第二根左手手指，言道：“而神识，存乎于现在，是连接法相和肉身的脐带。由于存乎现在，神识仅能获知历史和当下的事，因此存于两态。
但是你太特殊了，虽然神识位于此刻，你却提前得知了未来之事，因此你的神识早已扭曲了过去与未来，存乎三态之中。”
他又点了点手，示意自己能够理解。
最后，傀儡司收起两只左手，用那畸形的右手竖起食指，低声言道：
“至于法相，是最特殊的东西。
对于终死凡人而言，法相寓居于肉身之内，因此只存乎于历史之中；
但对于得炁者，法相寄生于无间地狱，那里无有空间，无有时间，因此，得炁之人的法相同时存乎于现在、过去和未来，天然存乎于三态之内，不受因果约束！
对于肉身足够强大的大祭司，法相可以回归肉身，此之谓‘请神上身’，乃是回归本源之路，归家之路。故此，法相可以存乎肉体内外，这是广为人知的。”
说到这里，傀儡司突然兴奋地颤抖起来，声音抬高了一个八度，以近乎尖叫的语言诉说道：
“但是！但是！神识必须存乎肉体之内，这是我经过无数次改人实验发现的结论！”
他叹了口气，“直接说结论吧。”
傀儡司笑了。
“别装了，你是司书大祭司，你早就知道我会说什么，对吧？”
“是，但是你还是要说，否则我就不知道。”
“那就耐心听着：经过无数次实验，我得出的结论是绝对正确的——没有神识，肉体无法被任何法术支配，只能被机械控制，但这样造出的傀儡是没有灵魂的，愚蠢至极。”
他突然站了起来，眼里闪烁出彩蚴吸虫般的光彩，竖起三根食指，嬉笑道：
“杰出的艺术家会为傀儡保留神识，虽然傀儡偶尔会反抗傀儡师，却比没有灵魂的傀儡聪明得多。
但像我这样伟大的艺术家绝不局限于此！我早已掌握了切割神识的技术，可以剔除神识之中忤逆顽抗的成分，只保留孱弱顺从的部分，造成以假乱真的傀儡！”
说着，傀儡司将那只畸形的右手伸进了嘴里，从喉咙中拽出了一把骨质的餐刀。
餐刀的刀刃坑坑洼洼，刀的手柄上布满嫩粉色的肉，其下缠绕着一段细细的、仍在挣扎蠕动的绦虫。
“神识，是记忆的宿主，也是疯狂的源泉，要想摆脱疯狂，必须切割神识。”
傀儡司举起这把刀，对着他的手比划了几下。
“接下来，我要用这把刀，将你的神识一分为二。属于过去和现在的那部分，我会将其留在你的肉身上，只要使用忘却咒，这部分神识就能摆脱疯狂。
至于属于未来的那部分，我会将它投入法门，由你的法相保管，如此一来，你仍存乎三态之内，只是你位于法门内的那一半必须带着疯狂的神识度日，你意下如何啊？”
他没有回答，而是抬手看向了镜头之外，看向了未来。
“你听懂了吗？我知道你会看到这里。”
孙必振大惊，对上戏命司的双手，他窥见了无尽疯狂的一斑，只感觉天旋地转。
他是在对我说话？
“对，我是在对你说话。”
啊？？
“你听懂了吗？”
好像……好像懂了。
他点点手，补充道：
“还有一件事，十死无生，我已经替你办妥了，完成九死一生后，到天京子宫去找沸腾司闻章。记住这件事，千万不要忘记。”
“喂，你在对谁说话？”傀儡司好奇地问。
他转过手，看向傀儡司，无奈地答道：
“未来的自己。”
“嘻，你还真是有趣。对了，既然你说到这个了，现在你就要一分为二了，你存于法门之外的这部分需要一个名字，你打算叫他什么？”
戏命司抬手看向咖啡厅外，看向凡世血红的太阳，思索良久，缓缓言道：
“就叫他……孙必振吧。”
“嘻，没想到你看过《聊斋》？”傀儡司饶有兴致地舔了舔自己的餐刀，餐刀也舔了舔他，“你看的是第几史的聊斋？”
“不是聊斋里的孙必振，”他解释道，“这是个洋名，意思是Suntrise。”
“嘻，好一个洋名。”
傀儡司举着刀走到他背后，将刀刃对准他身躯顶部的断手，言道：
“行了，开始吧，孙必振，你想要什么样的画皮？我请客！”
“普通一点就行。”
“要不要试试当女人？我发现当女人有许多好处，更容易获得别人的信任，而且……”
“谢了，不用，我没那个兴趣。”
“真是没情调，罢了，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了。”
傀儡司收起身上的异变，用尼朋女子的脸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手中的餐刀，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