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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崇祯微服私访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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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啥,朕有些乏了,去周围转转。”

“好……”黄得功呆呆的点点头,转身想往外走。

而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去周围走走!”

“万万不可啊陛下!闯逆贼兵在侧,陛下千金之躯,万不可以身犯嫌!”

朱由检自顾自的脱甲胄。

“朕要做什么都万万不可,按照你们的想法,朕就该在宫中协理天下,仗让你们打,政让内阁批,那才是明君对吧。”

“朕也想,朕也这么做过,可朕越是这么做,天下却越来越糟。”

“朝堂腐化太久了,那已经不是朝堂了。”

“所以朕才落得御驾亲征,才征了虎山你,替朕挂帅,才起了倪元璐为元辅,替朕分忧!”

“仗现在算是暂时打完了,李自成不足为虑,朕现在要去看看政如何了,要去看看,朕月前分的田,现在有没有人敢动!”

这番话的敲打之意太过明显,黄得功听不懂就怪了。

归根结底,不就是要他黄得功做陛下的孤臣吗。

和倪元璐一样,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一切都要听皇帝的。

他们是皇帝的手和口,而不是绊脚石。

黄得功也准备这么做。

只是他有一事不解,“陛下,现在才刚五月末,距离秋收尚有三月之久,如何能看出田产之事”

按照他的经验,只有等秋收的时候,才能看出田产有没有被侵占,因为这个时候很多侵占田产是不外露的。

农户照常耕作自己的田,但收成的时候,自己的田中长出的却不是自己的粮。

大部分的粮草都要还地主的贷款,少部分交税赋,余下的只够一家人的口粮,到来年播种继续借贷。

所以才说朱由检现在去看,查不出任何东西。

谁知朱由检却摇摇头,说了句摸不着头脑的话,“真等到秋收之时就晚了。”

而后便一言不发,黄得功也不能多问,只好下去找随行的好手。

朱由检说是找十个二十个就行。

可黄得功又如何真的只找这么点人。

这个时代,皇帝出行时侍卫低于一千都算是很节俭了。

正德帝很喜欢微服私访,平时甚至只带三五个近侍大臣就出门,然而实际上光是隐藏跟着的锦衣卫都没下过八千。

最多的一次是去江南,南北两个镇抚司出了三万多锦衣卫!

现在朱由检虽然没有这待遇,但黄得功还是抽调了五百精锐潜伏四周,又调戚家军的三百马队远远跟随。

而跟在朱由检身边的却只有二十人。

因为但凡多一个,就是他黄得功抗旨不遵。

趁着太阳未落山,朱由检一身绸缎劲衣,在黄得功和内侍的随行下,直奔四十里外的承义里而去。

轻骑简行,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地方。

黄得功牵着缰绳的手不自觉攥紧。

远处的土路尽头,十余名裹着破布的孩童正追逐着牛车奔跑。

五月底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赤裸的脚底板在黄土路上扬起细细的烟尘。

“陛下,前方便是承义里。”向导官指着远处半塌的夯土围墙,“按洪武年间的规制,每百一十户编为一里,设里长掌赋税催征、丁口编审,自万历朝以来”

朱由检抬手止住向导的絮叨。

马蹄踏过龟裂的渠堰,田垄间弯腰耕作的农人纷纷直起身子。

黧黑的面庞上沾着泥点,粗布短褐被汗水浸出深色痕迹。

最南边的田里,三头瘦骨嶙峋的黄牛正拖着木犁蹒跚而行。

朱由检随意找了个老者便上前搭话。

“老丈,借问贵地今年麦苗可还青健”

田埂上歇息的老农吓的猛地跳起来。

他脚边的竹篓里蜷着个光屁股的男童,正抓着半块黍饼往嘴里塞。

老人慌乱地将孩子往身后藏,浑浊的眼珠扫过朱由检的锦缎直裰,“贵人莫要取笑,小老儿这破落户”

“老丈莫慌。”朱由检翻身下马,靴底陷入松软的田埂,“我乃京中绸缎商人,此番北上贩货,见贵地阡陌齐整,倒比别处强上许多。”

老人松弛的眼角微微抽动。

他佝偻着背退到田沟旁,泥浆顺着开裂的草鞋渗进趾缝,“贵人有所不知,上月圣天子破了闯贼,把李阎王霸占的田都分给咱们了。”

他伸出五根枯枝般的手指,“五十亩!整整五十亩上田!”

就在老者伸手时,黄得功佩刀便在鞘中发出轻响,只要老者有怪异动作,立马就能出刀。

二十名乔装侍卫已悄然散开,三人守住路口,五人隐入柳树林,余下的呈扇形围住田垄。

朱由检恍若未觉,俯身捏起一撮麦苗根部的泥土,“这土色发灰,怕是肥力不足”

“使不得!”老农突然暴起,就要拦住朱由检的手,“怎敢脏了贵人的手!”

话刚出口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四柄刚到已经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吓的他双腿一软,膝盖重重磕在田埂上,“小老儿该死”

朱由检挥手让黄得功收刀,复又伸手扶住老人颤抖的胳膊,掌心传来粗粝的老茧触感,“是某唐突了,敢问老丈贵姓家中几口人耕作这五十亩”

“得天爷爷的福,得了个贵姓张,排行第三。”

老人偷眼瞥着黄得功按在刀柄上的手,“家里七个儿郎,三个战死在宣府.”

他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又挺直佝偻的脊背,“剩下四个都随圣天子打鞑子去了!前日县衙送来官凭,说是斩首三级要授田了!”

柳树林里传来布谷鸟的啼叫,那是侍卫发出的安全信号。

朱由检蹲下身,看着男童啃得满脸饼渣,“耕牛是官中配发的”

“哪能啊。”张老三扯着衣襟给孙子擦脸,“县里周举人借的,秋后缴一成半牛租。”

他布满沟壑的脸突然绽开笑容,缺了门牙的嘴漏着风,“不过粮种是官仓发的!红头文书贴在三皇庙前,说是圣天子亲口说的,借一斗还一斗!”

“那有没有人想来抢你们田啊”

提到这话,老丈更自豪了,“这可是皇爷给俺们分的田,谁敢抢”

“皇爷可是说了,专门给俺们这种丘八户做主的!”

夕阳将稻田染成金红色,分不清是老丈眼中迸发的光芒还是阳光。

朱由检望着远处正在扬鞭驱牛的农人,突然注意到他们脚踝都用草绳系着木牌。

张老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解释,“那是田契牌,县太爷让系着防贼人偷换界石,圣天子赐的田,界石都是青石刻的龙纹呢!”

黄得功突然轻咳一声。

朱由检转头看见西南方腾起的烟尘,那是戚家军马队按例发出的联络信号。

代表回去的时候到了。

他起身掸去袍角泥星,“老丈可曾听说附近有闯逆残部”

“早跑没影啦!”张老三激动起来,挥舞着豁口的锄头比划,“上月官军过境时,小老儿亲眼见着龙旗!那么高的云梯车,炮管子比水缸还粗!”

他孙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老人却浑然不觉,“圣天子站在金盔马上,宝剑这么一指,闯贼鞑子就吓破了胆!”

忽略掉老丈的炫耀,朱由检从袖中摸出块碎银塞进孩子手里。

黄得功立即牵马过来,二十名侍卫如同机括般瞬间归位。

当马蹄声消失在暮色中时,张老三还跪在田埂上喃喃自语。

晚风卷起他空荡荡的裤管,露出膝盖上溃烂的疮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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