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2)
第四十章
隔着数米的距离,宋时清眼睁睁地看着谢司珩面部的肌肉从紧绷到松弛,眼眶轻微扩大。
他身上所有代表活着的特征,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宋时清从后脊到指尖一片冰凉,他的大脑在这一瞬间甚至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司珩……
它轻轻笑着,一颗一颗的头颅皆缓缓朝着宋时清所在的方向扭了过来,裂开了嘴,一颗颗黑洞洞的眼睛里,全是带着侵略意味的恶劣笑意。
听说自然界中,有些种族的雄性在争夺配偶的时候,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它的本性要比那些只为生存才猎杀同类的动物更坏一点。
它站在供桌前,身后,是祠堂中足足垒放了十多层的死人排位,手下,是谢司珩已然没了生机的尸体。
看。
时清,看着。
它拿起了那把被谢司珩握在手里的刀。
……不,不!不要!
陡然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的宋时清扑上去,下一步却直接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而它高高举起刀,行刑般重重落下。
刀锋破开皮肉穿刺过谢司珩的身体,却只让那具已经开始失温的尸体随着力道震了一下。
刀尖与下方木桌碰撞的声音传进宋时清的耳中,彷如雷霆。
宋时清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脸上一片冰冷的濡湿。
他盯着谢司珩垂下的胳膊。
就在一个小时以前,这个人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带着一身不知道从哪蹭到的灰,护着自己躲在柴堆后面。
属于活人温热的体温,温柔又不容置疑地将他从恐惧的泥沼中拉出来。
当时自己在想什么?
他在想,谢司珩,你怎么才来啊。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默认谢司珩一定会来救他?
是在学校,他第一次从窗子里看见那只鬼影的时候,还是在涂山县的鱼府里,谢司珩毫不犹豫冲上来,将自己拉出它的影响范围的时候?
又或者是更早之前。
谢司珩笑他学不会游泳,只会刨水,却一步不离地跟在他后面,生怕他沉下去的时候。
是某次生病,他半夜靠在医院的椅子里半梦半醒,恍惚间听见声音,睁开眼睛和匆匆赶来的谢司珩对上目光的时候。
祠堂是全木质结构,连地面也用木头做了架高,保证供着的那些牌位不至于发霉。
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干朽得跟柴火一样。
那些点燃的照片将火引到了木头上,烧成一片。
大概是宋时清沉默的时间太长了,让它觉得有些无趣。它居然将刀送到了宋时清的眼下。
【时清,看。他的血。】
宋时清顷刻间暴起,劈手夺过刀,高高举起,用力扎进面前伸过来的鬼手中。
【哈……】它笑出了声。
黑红色肮脏的血液溅了宋时清一脸,可宋时清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几乎是半爬半挣扎地站起来,疯了一样扑到它的面前,一下一下狠狠地用手中的尖刀捅刺。
被破开的血肉先是粘稠地粘在他的手上,几秒后从断口中翻出人类扭曲的五官和肢体。
宋时清的眼泪因为恐惧再次溢了出来,可只要滴下,不等落入它的血肉之中,就被新翻出来的,或者旁边伸过来的头颅舔舐干净。
它们甚至在混乱中贴上了宋时清的肩颈。
【别哭啦】
【砍哥哥是没有用的,哥哥不会死,时清真是个小笨蛋】
【哈,时清在颤抖,是不是因为害怕啊?】
【肯定在怕,刚才刀砍在牙齿上的时候,时清呜咽出声了哈哈哈哈哈哈……】
宋时清不断举起手,疯狂地破开面扭搅在一起狂笑的脸。
火光渐高,将他们的影子映在地上。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宋时清将它压在了地上,骑在那一群恶鬼之上,身上无数肢体交缠。
隐隐之中,那些身上全是刀伤的恶鬼圈立在他周围,形成了一个牢笼般的圆圈。
终于,它擡起已经见骨的手,轻易攥住了宋时清的手臂。
上百下的胡乱劈砍,让宋时清的肌肉力竭到麻木,生理性一下一下地痉挛着。
可宋时清还是立刻开始挣扎,尽管那些挣扎在他面前丝毫不起作用。
它笑着,毫不在意地用拇指擦了下宋时清脸上的血,胸口长出来的那些头颅,如饥似渴地含吮着宋时清压在那里的手指。
然后,它在宋时清面前,将那些杂乱的,从来都湿漉漉沾成一缕缕的黑发朝后压去,露出了带着血污和尸斑的,与谢司珩一模一样的脸。
警车在山下停成一圈,赶来的搜救队和刑侦队的人,两两凑在一起聊天。他们的身影被山上杂乱的原生植被枝干切割成数块,带着让人不安的距离感。
历允站在半山腰,闷着头一口一口地抽烟。
顾青忍了忍,终于没忍住,没好气地擡起头,“你能不能滚去那边抽?”
历允:……
以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作为分隔线,往上往前,涂山皆被笼罩在一片可见度不到一米的浓雾中。
这也是顾青恼火的源头。
“你那罗盘,还要修多久?”历允忍气吞声。
顾青本身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闻言直接冷笑一声,“我的罗盘要修多久不重要,毕竟就算重新调好,待会你的人再随便把隐匿符撕掉,我们还是会被这山里的东西赶出来。”
两个多小时前,历允申请来的救援到达了蒙村。
他坚持要带人一起进山,顾青无法,只能同意。
这点上,顾青承认自己也有失误,他平时相处的人当中,就算不相信他有真本事,也是遇上了一些事情的,自己给出去让这些人带在身上的符纸法器不会被丢掉。
但历允找来的这群人不行。
秉持着不宣传封建迷信的原则,顾青将隐匿符包在了餐巾纸里,每个人发了一张,也没说是什么,只让他们放在口袋里带着。
隐匿符这东西,可以遮盖活人的气息。如果山里有东西,一时半会察觉不到他带人进来了,也就不会使绊子。
顾青猜想,那东西在享受新婚,应该不会分神注意这里。
谁成想才进山,林子里就起了厚重的雾气。
顾青当时就觉得不好,果然,在兜了一个多小时的圈子以后,他们重新回到了出发的地方。
甚至于,顾青已经撤了炁,手上的罗盘还在胡乱指着方向。
一问,果然,几个搜救队的,全都将隐匿符放在了山下了车里。
“啊?我以为那是历队给咱们擦汗的,还要带啊?”他们这样回答。
但凡那几个人是历允自己手下的人,他都能冲上去给对方后脑勺来一巴掌。但不是同一个部门,他也管不到人家,反而还得好声好气地劝对方把隐匿符揣着,转身接着来受顾青的气。
“实在不行,咱们就把这件事跟他们说明白呗。”历允说道。
他都能想象得到,山下那些刑警和搜救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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