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2/2)
他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谢司珩拿过笔,把“你要是看见我死在你面前”这句话涂黑,擡手捏了下宋时清的脸颊。
“小没良心的乱说什么呢?你这条命可是我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你就这么糟蹋我的心意啊。”
宋时清没躲,歪着头任由谢司珩捏他。
他本来就是个在亲近的人面前很容易软下来的人,此时浑身上下,透着股说不出的柔顺。
谢司珩无声地眯了下眼睛,突然凑上去,在宋时清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人怎么这样啊?
宋时清耳根粉红,朝后退。背后的枕头都被他抵成了扁扁的模样。
谢司珩就笑,不说话。
少顷,他慢悠悠地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爱心,顿了顿,又用笔涂黑。接着把纸推到宋时清面前,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好幼稚。
宋时清脑中突然跳出了这个形容词。
但有些时候,人真的没办法拒绝大狗的一些幼稚行为……
宋时清难言地把纸翻了过去,表示不接受谢司珩的黑色爱心。
可翻一页能代表什么呢?
谢司珩又慢悠悠地在上面画了个空心的爱心。
宋时清无法,只能别过脸去,给谢司珩欣赏他从白生生变得红彤彤的耳朵尖。
谢司珩用那双黑瞳注视着他,眼底笑意深浓。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张纸,无论正反,宋时清都得面对一个谢司珩。至于到底是哪一个……
其实分不清楚的。
“历叔叔特意给你点了一碗安神的汤,嘱咐我让你趁热喝。”
见谢司珩没再揪着刚才隐秘的暧昧不放,宋时清轻轻松了口气,转过头看来。
见着一碗漂在汤面上的褐色虫子,他也愣了下。
“白僵蚕?”他写在纸上。
“什么蚕?”谢司珩莫名其妙地问道。
宋翔家就是养蚕的,宋时清虽然不参与舅舅的产业,但对这种会导致颗粒无收的病稍微也有些了解。
他随便在纸上给谢司珩写了几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汤。
他当然一点都不怕这些虫子,但汤入口的时候,宋时清稍微皱了下眉。
……这汤,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味道。
刚入口时,由白僵蚕带来的草木气很重,又有些清凉,似乎是加了薄荷。等这股草木气过去以后,泛上来的是一小阵极为浓郁香醇的鲜美滋味,是肉的味道。
但不等宋时清去辨认,这种肉香到底源于什么,胡椒的气息就窜了上来,顶掉了所有香味。
煨得极为到位的汤汁迫不及待地顺着唇舌滑进宋时清的喉咙,清凉感附着上神经,暖热的感觉下到胃部,让人全身都舒服了起来。
诡异的舒服。
宋时清捂住嘴,喉咙动了一下。
他本能地觉得这味道不对。
“怎么了?”谢司珩问道。
宋时清也有点茫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但他就是不太想喝这碗汤。
沉默片刻以后,宋时清在纸上写,“我不太喜欢它的味道。”
“……祖宗,您现在怎么这么挑食啊?”谢司珩笑着问道,“吃不习惯算了,放这待会我喝吧。”
宋时清和谢司珩对视一会,“唔”了一声。他好像是有点挑食了,毕竟是警察特意替他点的菜,总不能这样浪费。
宋时清又低头喝了一小口。这次,他好像习惯了一点汤的味道。
他停了会,又喝了一口。
谢司珩支着头,看些宋时清的样子,像是一头盘踞在高处的雄兽,看着自己小心翼翼的,终于愿意开口吃下鲜嫩肉块的脆弱爱人。
有了这碗汤,宋时清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就能受得住他身上的鬼气了。
至于以后,自然还有其他方式。
一餐盒的汤很快见了底,宋时清捂着小腹将下巴放在小餐桌上,有些呆呆的。
谢司珩伸手,在他眼前勾了两下,“不吃饭了?”
小腹微微鼓起,宋时清的思维像是变得有些迟缓了,他好半晌以后才打了个哈欠,伸出手在纸上写。
“困。”
谢司珩夹了一筷子芹菜,喂到他嘴边,宋时清顿了会,菇滋菇滋咬了下去。
谢司珩看着满意,又加了一条肉。
宋时清慢吞吞地咬住,咀嚼了好久才咽下去。
他是真的困了。
可是为什么呢?
他明明才睡醒……
是因为,他的身体要消化突然灌进来的鬼气吗?
“睡一会,等晚饭的时候,我叫你。”
谢司珩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宋时清闭了一下眼睛,又闭了一下。
在陷入睡梦之前,他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谢司珩将餐盒盖上,重新放进外卖袋子里。
而那袋子里,似乎有一团黑红色的影子……
宋时清睡了过去。
谢司珩轻柔地帮他将被子掖好,床头柜上,外卖袋子里,畸形的鬼胎瑟瑟发抖地蜷缩着。
它的神智依旧不全,在听命惩戒了付家人以后,它残得就只剩下一层魂了。
谢司珩很随意地将它翻了一遍。
“还不错,恶念基本散干净了。这家医院,未时三刻会接一个活不了的七月胎,要不要投看你自己。”
鬼胎发出几声缥缈的婴啼,像是在哀求谢司珩再帮帮它。
谢司珩没管,接着吃饭。那袋子自己动了几下,最终飘落到了地上。
无声见,有东西蠕动着,离开了这间病房。
楼下街道上,顾青敏锐地回头,看向医院急诊部。
历允现在被他都弄得有点条件反射了。
“又出事了?”
“……有鬼气,但不重。医院这地方,有鬼气是正常现象。”
“那你别一惊一乍得,弄得我害怕。”
说完,历允转过头,给手机店的工作人员扫码付账,顺口问道,“你觉得楼上那两个小孩怎么样?”
“听他们两个的描述,聚拢那只恶鬼的关键,应该是鬼域祠堂中那一墙的牌位。一个家族喂一只恶鬼,如果当年还有其他龌龊的话,成气候是正常现象。”
顾青顿了下,又接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也觉得不太对。”历允说道。
手机店大,今天里的客人多,工作人员招待完他们,又去另一边招待别人,历允索性就靠在玻璃展柜前和顾青分析。
“宋时清倒还好,那小孩性子很乖,就是倒霉了点。主要是谢司珩,我总觉得他身上有种我说不出来的气质。”
“……早熟?”顾青问道。
历允摇头,“他那种家庭,十八岁养成这样虽然少见,但不算奇怪。”
谢家的家业也算庞大了,养出个能抗事的孩子不算新奇事。
但历允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那种在封建时代,轻易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社会中成长起来的人身上所带着的气息,是生于新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的东西。
——那是腐朽的恶意。
或许谢司珩本身的性格中并没有这样的东西,但【那些】被他吸引而来的东西身上有,不知不觉地递上去了一点。
而这种黑暗中的东西,让历允格外在意。
医院里,谢司珩抱臂站在窗边,片刻后叹了口气。
真没办法,这两个人怎么都这么难缠呢?
他索性拉上百叶窗,走到床边坐下来。
床上,宋时清已经无意识地蜷缩成了一小团。他应该不太舒服,眉头皱着。
谢司珩把手伸进被子里,摸宋时清微微鼓起的,冰凉的小腹。
他的手带着温热的体温,逐渐让宋时清放松了下来,本能地抱住了他。
“这是你自己抱的,醒了以后不许再骂我啊。”谢司珩小声在宋时清恶人先告状。
谢司珩:看吧,我多聪明
宋时清:……(打包行李)(连夜上火车)
谢司珩:(笑眯眯)(连夜锁上火车站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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