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进展 此状一告,朝野俱惊(2/2)
江起闻从怀里慢条斯理抽出一个账本,又熟练地翻开,“钱没有名字,这里头却有名字。”
我接过账本一瞧,见他翻给我那一页上写着——“柳文崖,主考官,三千两”“徐事垣,副主考官,五百两”“左升,副主考官,五百两,另收一千两作流通关节之用”。
再往后翻,又是某年某日和谁吃了酒,到那里见了面。事无巨细,连场面上说的一些话也记了下来,整整写满一本。
我大为所惊。
“这……是高晟的账本?”
“不错。”
“既有如此证据,江大人为何不早说?”
江起闻隐晦地道:“这账本是高晟死后,下官从他家中床板的夹层中搜出来的。”
我斟酌着道:“江大人瞒着此事,是担心大理寺的内鬼?”
江起闻微微颔首,道:“此事除下官外,殿下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人,还望殿下替下官保密,不要走漏了风声。”
“本王晓得。案情进展,本王一律不会对旁人讲。”答应完,我又疑惑了,“江大人还没说,这没写名字的钱如何当做证据?”
江起闻将账本往后一翻:“殿下仔细着看。”我又去读他翻到的那页,见上面写着——
“乐安十八年,于柳府宴聚,柳既醉,泣言曰少年穷苦,至如今夜枕千金方可安睡。此嗜古怪,余好奇追问,柳闭目不答。翌日进宫,柳似记起昨日醉言,警惕余不可外传。”
“是没外传,只写了下来而已。”笑完,我生了几分奇怪,“高晟自己也不干净,记这账本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这账本是从高晟来京之后开始记录的。吃饭宴请,送礼拜访,会试之前的就占了近半本的篇幅。依下官多年断案经验,高晟一开始记下这些,应该是担心钱送了出去,柳文崖却没有让他上榜,故记得详细留作证据。之后所记,日期间隔就长了,大都是酒宴行径,他人辛秘,读来……倒是令下官惊掉下巴。”
我略略一琢磨:“这高晟心眼倒是不少,记这些东西,是想抓人把柄?”
江起闻思索良久,道:“官场黑暗,高晟若真如昔日同窗所说没有真才实学,一路高升至如今位置,或许与这账本不无关系。”
在本王面前说官场黑暗,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
“江大人觉得官场黑暗,可是经历过什么不公之事?”
江起闻看着我,只是一笑。
“下官在大理寺当职,主司刑狱,见的全是天下不公之事。”
***
有了高晟的账本,江起闻今日来柳府,除却问询之外,另一个目的便是重新搜查柳文崖的房间。若真如高晟所记,柳文崖要枕着千金睡觉,即便是钱被转走了,那么也一定有个能放千金的地方。
江起闻在床板那块摸着,我在书架这边摸着。
“咦。”
“殿下发现什么了?”江起闻转过头。
我拿起架子上一块荷叶造型的绿砚台:“这东西看着眼熟。”
刚回临安时,我觉得年轻学子间送金银之物太俗,就去挑了块砚台送给谢文。
这块砚台,当时就在我挑的那家铺子里放着。上手去拿的时候,发现竟然比其他的砚台几倍还重,正惊奇着,那店家就告诉我,这砚台是专门给人制的,外面糊的是层泥,里头也并不是石头。若我是平常使,用不上这块。
江起闻疑惑着走了过来。
我将砚台放在桌上,蓄力用掌一劈,外面一层顿时碎裂成块,块块扒开,再吹开灰,果然是金光灿灿。
“金子。”江起闻目光骇然。
“柳尚书的品味果然清奇,穿着打补丁的衣裳,用着下等的纸墨,却将金子用泥糊起来当个摆件。”
“先前搜查,竟无一人没看出这物件的蹊跷。”江起闻对着我道,“殿下果然厉害,看来下官还真是找对人了。”
他之前对着贺栎山都不假颜色,此时却开始恭维我,恐怕是因坑了我来替他挡刀,良心尚有些不安。
有这发现,柳文崖的房间霎时变得更加疑点重重。
我与江起闻又是一通仔细寻找,找了不知多久时间,忽听得有人敲门。
“两位大人,时辰不早了,老夫人让我来问两位大人可要一同用膳。”
是柳府的丫鬟。
我高声道:“待会便去。”看着那丫鬟的身影在门口消失了,我转身对正在另一处弯腰搜着的江起闻道:“江大人,太阳都落山了,这屋子本王与你搜了不下四五个来回,怕是再找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江起闻却还深陷其中:“衣柜,床板,书架,没有一处不是正常的。”
按照江起闻的推断,柳文崖要藏东西,必然要定制个什么不一般的家具,平日打扫的人才能不发现,只他一人知道其中机妙,轻易取用。
我用布将方才那块砚台包好准备带走,擡眼看方才放砚台架子上落了灰,刚好留出个干净的砚台形状,想着这么留着太过突兀,一眼就看出少了东西,于是伸手想将灰抹掉。
一抹,碰到了架子两侧的隔板,竟然有几分松动。我心中一动,伸手叩了叩书架靠住的那面墙。
倒是实心的。
于是又弯腰叩了叩地面,贴近耳朵听完,我站起身,慢慢转过头。
“江大人,本王有个想法。”
江起闻还在床板那沉思着,听我出声,好久才回过神来:“殿下请讲。”
“衣柜、床板、书架这些地方,都是屋内一眼能见到的,一个人要藏东西,最先想着的,不应该是看不见的地方吗?”
“殿下的意思是……”
“这屋内或许有一处机关通往别处。”我道,“本王听说,前朝赵玉——也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盐商,曾在家中修建密室,纳天下珍宝,后赵玉府邸被烧,这密室才得以显露。”
“倒不无这个可能。”江起闻低头沉吟片刻,擡头向屋内各处扫去,“殿下觉得,若真有什么密室,这密室会修在哪里?”
他方才想得那般专注,似乎是没听我叩墙的声音。
“本王对机关一类的东西也不是很了解,”我肃然神色,“不过,本王认识一个人,若他在此,一定能很快找出其中奥妙所在。”
江起闻好奇道:“是何人?”
“翰林院修撰,林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