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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心迹 要么,你也渡我一下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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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可薛熠说这后山有竹子精的冤魂,不若我们还是回去罢。”

竹子精这个事,整个书院知道的人不少,传闻书院修建伊始,后山有一只修了上千年的竹子精,原身便长在我们现在住的枕竹轩之下,为了修建这房舍,竹子精被连根砍掉,怨气横生,当天夜里,砍竹的工匠就惨死在了家中。

晚上阳气衰败阴气大盛,竹子精便常借竹林生气化形,想要寻人报仇。据说多年前曾有个学生夜里去了竹林,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已成了一具被吸干血的尸体。

我本身对观星没甚么兴趣,又十分怕鬼,这回是硬着头皮陪祁桁来的后山。那晚四下漆黑,月光渗人,凉风幽幽刮蹭脖颈,令我格外后悔。

祁桁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笑,说我竟还信这个。我从他那笑声中听出了一丝嘲讽,然生死当前,只能认怂,劝他赶紧下山。

他不紧不慢站起身,从一旁的竹子上挑了片叶子扯下,放在唇间。

我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答,只认真地吹着曲子。

这曲子听来熟悉,听到一半,我终于记了起来。太祖开国之后,曾与金兵在南阳城有过一战,此战溃败,金兵破城而入,屠平民十万。击退金兵之后,为超度亡魂,礼部司乐刘善特谱此曲,在南阳城连奏十日。后此曲传入民间,从编钟改为了琴、萧演奏,再由人谱词,成了一首常见的小令,名曰安魂令。

祁桁吹完一曲,将竹叶收起,方回答了我的问题。

“你不是怕这后山有竹子精的冤魂吗,我在度它。”

他声音清冷,如这夜空寒星,高悬天外,明明有几分玩笑的话,听来一点也不玩笑了。林中的风吹到我心尖,稍有点痒。

天地寂静,万物都已眠寝。我擅自地,不由自主地,将那颗关了许久的心放了出来。

一片漆黑之中,我听见自己说:“要么,你也度我一下吧。”

说完,再无人应答。夜色中,我看不清祁桁的神情,但能感觉到他在看我。

那一刻,我陡然生出了一种惶恐。

我的这一点放肆,他当真察觉不出来吗?这样心思,在他这种自持的人眼中会作何观?他若真明白过来,会否从此将我疏远?

我脑中一片混沌,许久,终于听他开口:“你……”

我倏忽便清醒了,赶紧将他打断,嬉皮笑脸道:“与你逗乐呢。”

祁桁又沉默了。

过了不知多久,我听见他硬邦邦的声音。

“回去吧。”

他擡脚往前面走,也不回头看我。我一时之间有些忐忑,没注意着路,绊到了块石头,额头磕在了他的背上。祁桁整个人一僵,我赶紧起身。

跟他道歉,他却什么话也不说,径自接着往前走。我那时便彻底明白,他是真的对我生气了。

龙阳之好,书画中描绘得虽然不少,可正如祁桁所说的那样,大都是将少爷书童,王侯娈侍作配,放浪形骸只图一乐,不过是在倾轧可怜人,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祁桁若知道我的心迹,只会觉得我是在自甘堕落。

故此事,我从未挑破,也从未跟任何一个人说起。

贺栎山低头一笑,道:“殿下作何紧张,我不过开个玩笑。”

言罢,拎起酒壶,将我二人酒杯斟满。饮罢片刻,又道:“林左少卿风姿在朝中也算数一数二,只是依我看,殿下若真有好此道,还是得寻个贴己的。喜欢皮相好的,且去慕云楼寻,喜欢有才情的,且去萧雨馆寻,临安城那么多俊朗公子,殿下何必非要碰有官身的,麻烦。”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我有时也想不明白,究竟我是喜欢男子,还是只喜欢祁桁这么个人。

良言劝不过该死的鬼,我顺着他道:“怀深说得是,只我头回动情,尚不知如何退解,便将依着了。”

他将头一摇,神情中似觉得我已经没救了。

耽于情爱,不甚体面,可要做到贺栎山这样洒脱,世间又有几人?

再饮几壶,贺栎山醉意更甚,眸光迷蒙潋滟。他这样闷头喝酒,与往日很不一样,好似心底藏了什么事。

等这府上的松苓酒都被喝了个精光,贺栎山方颤巍巍站起身,我怕他栽进湖里,赶紧过去将他扶着。他闭着眼,顺势就倒在了我的怀中。温热的下巴将我的肩膀抵住,气息呼在我的耳边,带着一些松苓酒香,和衣服的熏香。

我将贺栎山扶正,见他嘴唇微动,像要说些什么,偏头过去,只听见他一句喃喃,扎进我耳朵,听不真切。

我问了一句:“什么?”

他呼吸匀速,身体发沉,像是已经昏睡。

后来我回到府上,再想起来,觉得他说的似乎是,“莫要怪我”。

***

又过两日,我将遇刺受惊这出戏码准备周全,估摸再去大理寺寻林承之,不料他却亲自上门来了。

说是要谢我先前举荐他破案一事。

我二人去了晟和街的一家酒馆,进了间包房,点了些菜,一壶酒。他道了些多谢的话,我一一招应着。纵然他万般不乐意见我,机缘巧合受了我的恩,仍然不怠慢这份礼数。

我终于想到了这件事的解法。

无论我强硬还是服软,都是下策,只要我施恩,他就必然要报。

他便是这么个人。

当年走后,我从未想过我与他还会有再见的一日。也从未想过,再见时,会是这般景象。

他当时在柳府中那样说,是不想与我再谈论过去之事。我也不去触他的逆鳞,既然他入朝为官,今后也大有相处的时日,不作重逢,只作初识,也是上天垂帘,慢慢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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