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9章 60 也许(2/2)
海戈枕着他的肩膀,垂眼看着他胸口处一大片淤青红痕,甚至还有渗着血的牙印。
他歉仄又苦恼地重重叹了口气,闭上眼晴,把头埋进阿奎那的肩窝里。
“今晚……不要了吧。”他哑声说,一边用力在阿奎那的身上蹭了几下。
阿奎那轻声说:“那你怎么办?”
海戈一怔,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自己的信潮,“不用管我。我有办法。”
“有办法”,那是什么办法?阿奎那在心底默默咀嚼这句话。他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个部分,一半沉溺在呼吸相闻触手可及的温存里,一半却挣扎在如影随形无法摆脱的怀疑和怨恨之中。
他轻声说:“如果你有去找别人……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还有,记得做好安全措施,药箱抽屉里有安全套。”
海戈正闭眼嗅着阿奎那身上的气味,努力安抚着方才的兴起,隐隐约约听到他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睁开眼,怔愣地看着他。
“你在说什么?”
阿奎那望着他的表情。他怎么可以这样不露声色,没有泄漏半点心虚和慌张?有一瞬间,阿奎那真想什么也不顾地冲他质问——但这时,旁边燃气灶上的蒸锅发出了煮沸的声响。海戈站起身来,走过去关火,把里面伴着蜂蜜熬煮的药膏沥出来。
他把药膏用冷水降到体温,又让阿奎那张开嘴,把那些温凉的药膏用木勺均匀地涂抹到咽喉里发炎红肿的地方。他的神情专注,动作温柔又细致。阿奎那心底好容易爆裂炸起的怒火,又像抽去灯芯的烛火一样,一点点被浇灭了。
“让药膏黏着在发炎的地方,时间越久越好。至少两个小时之内不要说话了。”
海戈说着,站起身来,蹙着眉头仔细端详着阿奎那苍白瘦削的脸颊。
“很辛苦吧?”他忽然说,用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了抚他的脸。他的动作很小心,像是害怕自己粗糙的掌心会刮疼他似的。
阿奎那望着他眼里的担忧,本已经湿漉漉的眼睛终于盛不住,坠下一滴泪来。
海戈被吓了一跳,迟疑地望着他。
“疼得这么厉害吗?”他问。
阿奎那忍下眼泪,摇了摇头。
……不要说话。
阿奎那说:“小孩子才使气任性。成年人只会权衡利弊。”
他的当事人坐在桌对面,攥着一只小巧的手包。昂贵华丽的钟型帽下,是一张妆容精致却魂不守舍的脸。
阿奎那淡淡地说:“阿丽娅塔,你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只有三个未成年的孩子和一张大学肄业证明。你觉得你离开你丈夫之后能过得比现在更好吗?”
她木然地说,“她们都劝我和菲尔德离婚。”
“人人都喜欢快意恩仇的故事。但是看客们来了又去,你还得过自己的生活。还是你觉得你的女友们能代替你丈夫赡养你和孩子?”
阿丽娅塔若有似无地轻笑了一下。“我明白。”她用力阖了一下眼睛,轻细的皱纹在她的眼脸和眼角像涟漪一样泛起,她痛苦地说:
“阿奎那。我明白。读大学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他对女孩们的殷勤和追捧总是来者不拒。我一直幻想着结婚成家之后他会改变。但是一个人的本性是不可能改变的——哪怕用誓言和戒指束缚起来,但是天长日久的磨损,总会让先前的本性露出马脚,对不对?”
阿奎那默默听着,忍住了点头的冲动。“别耗费心力悼念那些逝去的时光了,”他温和地说,“打起精神来吧,你的孩子们需要你。”
“我该怎么做?”
“平心静气,别声张,别哭闹,别和他撕破脸。趁着他良心有愧的当口——男人有了奸情,往往会一反常态,对原配前所未有地殷勤……”
阿奎那轻轻咬了咬牙,平复下骤然上涌的情绪,继续说,“趁这个时机,哄着他签署婚内出轨保证书,或尽可能地把财产转移到你和孩子名下——哪怕你最终注定要心碎,至少你还能够腰缠万贯地心碎。”
阿丽娅塔擡起脸望向他,勾起唇像是要笑,眼泪却先一步坠落了下来。
阿奎那无声叹了口气,取出手绢递给她。她拒绝了,打开手包,取出化妆镜,用化妆棉小心翼翼地蘸去脸庞上湿润的泪渍。
“也许他还爱我,”她望着镜中风韵犹存的脸庞,喃喃自语,“也许就像他说的,那只是一个误会、他们只是普通朋友、只是我太敏感了、我应该对他多一些信任,等等等等……”
她擡起脸,凄楚地望向自己的律师,满眼哀求的神色:“也许只是一个误会,对不对,阿奎那?”
在海戈不在家的当口,他也仔细查找过房子里的财物——手表,证券,珠宝,甚至那些储钱罐里的零钱——全都安安分分地呆在原处,没有丝毫移动。
而现在,阿奎那站在办公室里,独自伫立了半个小时之久,终于摁下了那个电话。
三声拨号音,再然后是亲切悦耳如清泉流水一般的问候声。
“是的,这里是福特车行……好的,我为您查一下……是的,我们有您的购买记录……是的,夏克先生是x月x日来的车行……”
流畅甜美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迟疑不定,水流回漩,水流干涸,裸露出藏在河底卵石当中、锋利尖锐的玻璃碎片。
“是的,夏克先生没有提车……他把预付车款折合成现金,全部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