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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智人的选择 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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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思索时,叮咚一声,店门打开,进来的竟然是鲁堃。

两人面面相觑。

“健身房设备检修。”鲁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解释,“我出来转转。很多店都打烊了。”

贺美娜心下明白。

过去种种已经过去,电梯是巧合,便利店也是巧合,两个巧合碰到一起,他怕她误会。

她点点头道:“是啊,周边就这家店还开着了。”

鲁堃又道:“我买点吃的。”

贺美娜道:“关东煮还不错,热乎乎的。”

鲁堃“哦”了一声往店内走,买了一份蔬菜沙拉,一份即食鸡胸肉和一瓶苏打水,结账离开。

贺美娜本来想向他打听打听敏宝乐项目,看他来去匆匆,也就算了。谁知鲁堃一踏出店门就接到了袁成铨的电话,说刚去健身房找他,发现健身房关门了,问他在哪里,想和他谈谈。

鲁堃和袁成铨已经谈了好几次,两个人各有坚持,达不成一致,何必白费力气?他推脱说自己正和朋友宵夜,暂时不回酒店。袁成铨坚持说等他回来。鲁堃随便应付了一句,挂掉电话,给尚诗韵发了条语音消息,自己则回到便利店,等尚诗韵处理完了再回去。

贺美娜并不关心鲁堃为什么突然折返,而是抓住这个机会直接问道:“鲁主任,您听说过敏宝乐这种抗过敏药物吗。”

鲁堃一边打开沙拉包装一边道:“贺博士这是转行做记者了么。我只想坐下来安安静静地吃点东西,不谈公事。”

贺美娜说了句不好意思,识趣地不作声了。

鲁堃把即食鸡胸肉掰成一块块拌在沙拉里。

“怎么突然问起敏宝乐。”

“有些好奇。”

鲁堃吃了两口沙拉,放下叉子:“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不然这样干坐着也挺没意思。”

既然他给她这个机会,贺美娜就不客气了:“或许您知道敏宝乐项目在明丰由谁负责?”

鲁堃有些疑惑地擡眼看她:“是我。有什么事吗。”

敏宝乐是他在明丰负责的第一个项目。一块难啃又没有什么利润的骨头,当然是给新人来做。他不仅接住了这个挑战,而且完成得很好,得到了小孟先生的赏识,继而青云直上。

贺美娜一愣——竟然正好问到了本人。

再一想,她第一次在明丰汇报,他也对9062N87的给药方式提出了宝贵意见。

不由得她不承认,鲁堃在新药研发方面确实不仅有丰富经验,还有惊人天赋。

鲁堃道:“这次申报用上了没有。”

贺美娜道:“用上了。”

鲁堃道:“听劝就好。”

停了一停,贺美娜又趁热打铁:“是这样的,维特鲁威有一个项目……”

她才介绍了两句,鲁堃打断道:“那个用何首乌入药的生发酊是吧。还没有放弃?”

“因为种种原因搁置了好几年。等科腾申报结束了,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来维特鲁威听一下我们的报告,指点一二?”

鲁堃垂着眼帘,淡淡道:“贺博士,你在明丰时间太短,还不太了解。我从来不碰中成药研发。”

贺美娜一愣,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负责中的项目——确实如此:“哦……这样啊。不好意思。”

“戚具宁刚收购维特鲁威的时候问过明丰要不要合作生发酊项目。听说危从安在国外也努力推销过一阵。”鲁堃道,“两人兜售了一圈没结果,已经很能说明问题。”

所以他们收购维特鲁威后并不是简单粗暴地砍掉了一个烧钱的项目,而是想过办法去挽救——想到高工这么多年的努力最终还是付诸东流了,贺美娜不免有些唏嘘。

这时又有好几个年青人说说笑笑地进店来。听他们聊天的内容,应该也是在酒店封闭的团队,大声地说着一些“明丰真是财大气粗包了一整层”“明丰要么不申报,申报肯定是要中的”“估计他们早就万事俱备了”“今年看来又要陪跑”“就当带薪度假好了”之类的话。

他们一阵风似地卷进来,嘻嘻哈哈地买了许多零食又一阵风似地卷出去,全然不知被他们八卦的人物就在窗边安安静静地坐着吃沙拉,一字不落全听见了。

店里才安静下来,鲁堃的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尚诗韵通知他没事了,可以回去休息了。

他放下手机,想了想,问贺美娜道:“你知道为什么明丰要包下一整层吗。”

贺美娜刚才也竖起耳朵听了全程,一个字都没有提到维特鲁威。

看来维特鲁威对其他公司来说并不算什么有力的竞争对手:“不是因为财大气粗吗。”

“因为明丰有三个团队过来了。我。袁成铨。还有史喻今。”

贺美娜惊讶道:“三个?一个依托单位只能申报一个项目啊。”

今年细则一出来鲁堃就知道大事不妙。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他立刻向明丰还有格陵理工建议由袁成铨博士作为负责人,他作为主要参与人来申报他已经准备了三年的项目。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方法很好。只有袁成铨怎么都不同意,坚持用自己的项目来申报,所以造成了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

其实自从危从安写了那张便条之后贺美娜就猜到了事态多半会这样发展下去。此刻从鲁堃口中得到证实,她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了。明丰到现在没有确定申报项目而且还在内讧,对维特鲁威是利好消息。但她还是为少了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对手感到有些可惜。

鲁堃见她不说话,笑了笑,问道:“现在的年青人是不是都这么特立独行,毫无大局观念?你已经够难搞了,这个袁成铨更是油盐不进。和你说话心累,和他说话头疼。”

贺美娜问道:“史组长呢。他超龄了啊。”

“他见我和袁成铨争得不可开交,也来凑热闹,找了团队里一个刚毕业的年青人来负责他的AD项目。”鲁堃淡淡道,“大概是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殊不知小孟先生对他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

“其实我完全可以理解袁博士的坚持。”贺美娜道,“如果让我放弃自己的项目,去别人的项目挂名,哪怕是负责人,我也不会愿意。”

她说:“换了您,也不可能同意啊。”

鲁堃道:“哪怕这样赢的概率会大很多?”

贺美娜道:“鲁主任这么有信心?”

鲁堃道:“袁成铨的TIL项目未必赢得过你。但我的项目绝对是断层第一。”

贺美娜迅速地把明丰的几个在研项目又在心里过了一遍:“哦?您申报的是哪个。”

鲁堃道:“三年前我们研发出来一种基于GSer-CARTs的小核酸药物肝外传递技术。”

贺美娜怔住了。

“……GuanidytedSerolCharge-AltergReleasableTransporters,氨基甲酸酯电荷转化转运体?”

“对。”

“……为什么我在明丰的时候完全没有听过。”

还是那个原因——她在明丰的时间太短,而且没有转正,没有任何机会接触这个核心项目。

鲁堃拿出手机,点开申请书,放到她面前;贺美娜接过,认真地阅读起来。

读着读着,她一向礼貌地挂着淡淡微笑的俏脸越来越僵。

“……也就是说,凡是应用了这种递送系统的小核酸药物不仅可以逃脱血液和肝脏清除机制,还能直接靶向病灶细胞……”等于将小核酸药物送上了直达病灶的专车,有效避免小核酸药物最为致命的脱靶毒性和非靶器官毒性包括DILI,“……但这是一项技术,不是新药或者疗法啊。”

“往下看。我们试验了一种靶向ICAM-1(克罗恩病的治疗标靶之一)的ASO(反义寡核苷酸)。在食蟹猴身上的效果非常好。”鲁堃道,“应用我们的小核酸药物研发平台,能大大缩短新药的研发周期,降低研发成本。”

他说:“附件有详细的财务报表。”

贺美娜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地滑动着——她猛地擡起头来看着鲁堃。

人那一瞬间的反应做不得假。

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赤裸裸的嫉妒,甚至她那张俏脸都有些扭曲了。

鲁堃心中一震,甚至怀疑自己看错:“贺美娜,你……这是嫉妒我吗?”

女人当然是善妒的。在鲁堃的认知里,女人嫉妒的永远是另外一个女人拥有更出众的容貌,更惹火的身材,更幸福的家庭,更优秀的男人。当然了,对于事业型女性来说,不免也会嫉妒另外一个女人拥有更好的事业。

但女人绝无可能去嫉妒一个男人的事业做得比她强,还是曾经对她示好过的男人。要知道一个男人一旦心仪于一个女人,那么他的一切,包括外貌,身材,财富,事业和社会地位在一定程度上就成为了这个女人的荣耀。

一个女人又怎么会嫉妒自己呢?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鲁堃才会对贺美娜和盘托出原应保密的内容。

他原以为她会流露出欣赏或者崇拜的眼神,甚至可能会有点后悔。

毕竟如果她没有把他拒绝得那么干脆,这一切也会成为她的荣耀。

结果她的第一反应是嫉妒。

他对她来说,是自以为是的前上司,是存在竞争关系的同行,唯独不是一个爱慕她的男人。

贺美娜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垂下眼帘,掩饰地牵了牵嘴角,将手机还给鲁堃:“我知道我应该为这项突破性研究而感到高兴。毕竟这能造福很多病人,尤其是那些因为基因突变而患上罕见病的儿童。”

她坦率地说:“但我第一反应确实是疯狂地嫉妒为什么你能想到也能做到。”

如果袁成铨对贺美娜只是施加了那么一点点peerpressure(同侪压力),那么在鲁堃这里她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一种降维打击。

她真的非常嫉妒他天才的思路,丰富的经验,爆棚的运气——要知道小核酸药物的递送系统开发在国际上一直是一个很难解决的问题。换做是她,绝对不舍得把这么好的项目让出来给别人负责。

她甚至逃避地安慰自己,幸好他们之间有十多年的年龄差,她还有机会超过他。

但是等她到了四十岁真的能达到鲁堃的水平么?那个时候他会在一个什么高度?

“其实你这个项目根本不用申报科腾啊。我倒不是为了维特鲁威才说这话。还有很多不限年龄,不限次数,经费更多的基金——”

“我之所以坚持申报,是因为二十多年来,凡是科腾重点扶持的项目会走得更顺,更容易进入医保名录。”鲁堃看了一眼贺美娜,“敏宝乐就借了这股东风。”

“当然了,不走这条路也有别的方法,只是会走得久一点。目前国内已上市的小核酸药物只有两种,都是从国外进口,我们国家还没有任何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小核酸药物成功上市。小核酸药物开发过程中的序列设计,化学修饰,合成工艺,质量控制,每一步的核心技术明丰都已经掌握了,现在我们攻克了最后一关递送系统,一旦申报成功,我们会与同行共享整个小核酸药物研发平台——你想象一下未来的二十年里,国内将会做出多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创新小核酸药物,不需要再受制于人。”

“……你这样劝过袁博士吗。”

“劝过不下三次。”鲁堃道,“你现在还理解他吗。”

贺美娜心想,我理不理解的,重要吗?谁来理解我?毫无疑问,他做的是一件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大好事,愈发衬得她的项目,她的嫉恨是那么的渺小。

“那你们就这样僵持着?总要想个解决的方法出来吧。”

“下周三明丰和格陵理工会组织一个闭门会议,评估我和袁博士的项目,投票决定。”

她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起身开始收拾桌面的垃圾。

鲁堃知道她准备走了。

“维特鲁威如果输了,恐怕你和危从安都会很不好过。”

“输给GSer-CARTs我心服口服。”

贺美娜匆匆地离开了。

她现在一点也不冷了,反而浑身发热;回到会议室后她把外套脱了,重新打开电脑。

不知道鲁堃会不会后悔今天让她看到了他的申请书——虽然两个项目完全不一样,但是有一部分内容大大地激发了她的灵感,她要赶快修改自己的申请书了。

她看过鲁堃的申请书,也听过袁成铨的讲座,所以她心里很明白周三的闭门会议鲁堃肯定会大比分胜出。

不过就算维特鲁威败局已定,不到最后一刻她也不会放弃。

危从安赶到酒店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贺美娜躺在床上,从被子里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被汗濡湿的头发胡乱地搭在额头和颈间。他先是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她的脖子:“……怎么突然病成这样。”

其实他心里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她本来体质就很纤弱,还犟得很,一再地熬夜赶工,导致免疫力下降,病原体感染,可不就发烧了吗!

马林雅道:“我问过了,高工昨天晚上和贺博士一起工作到十一点多,然后贺博士说她还有一点收尾工作,高工就先离开了。我看过了,她上传初稿的时间是早上七点三十八分,估计是一直工作到那个时候。”

贺美娜工作完一般会先下楼去吃个早餐,但是今天没去,说很累,衣服都没脱就躺下了。马林雅有点后悔自己没有看出不对劲:“我也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觉得不太对劲,一摸她的额头,滚烫的!赶快量了个体温,已经烧到三十九度了。”

危从安道:“吃药了吗。”

Jenny道:“我拿了退烧药过来,可是刚吃下去就全吐了。贺博士不让我们告诉您,说睡一觉就好了。”

危从安心里是又气又痛,轻轻地推了推她的肩膀:“美娜。美娜。我来了。你感觉怎么样。”

贺美娜“唔”了一声,勉强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是危从安坐在床边,声音沙哑道:“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开会叫我。”

危从安立刻道:“贺美娜。你如果再勉强自己,维特鲁威就退出申报。”

贺美娜先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虚弱道:“送我去医院查个血,看是细菌感染还是病毒感染。不行就打一针。”

说着她便要掀开被子起来;危从安忙按住了她:“你先躺着,别说话了。”

他要其他人先出去,自己去浴室拧了毛巾过来帮她擦拭身体。贺美娜整个人难受得很,连擡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想他多半要生气了,毕竟是她不听话在先;但是危从安什么也没说,给她换了干净衣服,把她背在背上,也不叫其他人跟着,坐电梯下去了。

下了两三层,丁翘上来了。

她见贺美娜戴了口罩,昏昏沉沉地趴在危从安背上,立刻伸出手。

“我来背。”

“不用。”

“危先生。你请我就是干这个的。”

“你和我们一起去医院。等会还需要你搭把手。”

“好的。”过了一会儿,丁翘又道,“我以为你会问我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其实我也不是很懂——”

“不用说了。我请你来保护她。不是监视她。”危从安道,“有你在,我知道她很安全。至于其他,等她好一点,必要的话她自然会和我说。”

幸好马路对面就是医院,危从安连车都没开,直接把她背进发热门诊,丁翘去办各种手续的时候他打了几个电话;查了血,开了药,等贺美娜躺到国际住院部的病床上,挂上水,这一场兵荒马乱才算结束。

他把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又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道:“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就没事了。”

贺美娜紧闭双眼,叹了口气,低声道:“从安,我们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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