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风知道 “趁我还没有反悔。”……(2/2)
梁西岭擡起头,眼底有很深年华镌刻的痕迹,这几年他气质没大改,只是更加深沉稳重,浑身举手投足,男人成熟的气质毕现。
“这次去横店的?”
“嗯。”
“那边是不是也下雨的?身体还好吗?”
云挽在他身边坐下:“还挺好的,就是吹了点风,有点受凉,不严重。”
他略微颔首,声音低磁:“身体素质好多了。”
云挽淡淡嗯了声,有些心不在焉,屋子里安安静静,梁西岭在电脑屏幕闪着微弱的光。
她抱着膝盖,沉默片刻:“哥。”
“嗯?”
“我想跟你说件事。”她黑长的眼睫垂下,遮掩住眸底情绪,“我看见他了。”
梁西岭微微发愣,似乎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然而很快,他反应过来:“他找你的?”
“也不是。”云挽慢腾腾地说着,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就是蛮巧的,碰上了,后面他,他跟我讲了几句话,也问我要联系方式什么的。”
“你应了?”
云挽静了两秒:“他跟我说话,我应了,但我也没把联系方式给他。”
梁西岭抿唇,眉眼里表情显得沉肃,她不懂,这些都不重要了。给不给联系方式,恐怕在那男人心里,和她的关系已经算是有了转机。
从她愿意和他说话开始,他们如今的关系,就无声无息有了变化。
他是男人,他也懂。
梁西岭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突然又想到前几年,他重伤昏迷,醒过来浑身都疼,仿佛骨头是被全部碾碎了,连脊髓都在疼。
只是比身体的疼痛更让他心碎的,是睁开眼,她趴在他床边。怀着孩子的身体,脆弱柔软,明明肚子都那么大了,蜷缩起来,却还是小小一团。
她弓着身体,蜷成个小团,眼角还挂着湿红的眼泪。
梁西岭呼吸都变得艰涩,身体比脑袋更快,全身无法动弹,然而却是本能地,努力擡起手指,去揉她的发。
他只想她不要再哭了。
她那年对他说:“哥,我跟他离婚了。”
梁西岭忍住心里碎裂的疼痛,哪怕用尽力气,声音也听不清。
他说要带她回家。
以后就算她一直不结婚,他也能养她。
梁西岭黑瞳里多了几分轻愁。他不怕别的,就是怕她再难过:“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云挽抿唇,诚实说:“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很茫然,这么多年过去,她原本都以为,她不会再那样频繁地想起他来了。
就算是崽崽问起,她也能很好地稳住情绪,客观评价:“爸爸是一个怎样的人。”
坦坦荡荡,就好像一切都已经过去。
然而横店之后,她又不确定了。
她想起医院夜晚那个吻,她拒绝他后,他疲惫却落寞的表情。他生个病,她再不愿意承认,身体却更诚实地留了下来,他想对她做什么,她都知道这样不太好,又不是复合了,怎么还能亲呢。
可是就是无比配合。
他问她,她就习惯性勾住她脖颈。
云挽苦恼,整张脸埋在臂弯。
梁西岭拍她的肩:“满满,这是人生大事,我是你哥哥,可终究也不是你,没法和你感同身受。你要自己花点时间和心思,好好地想一想。”
想一想从前的路。
想一想以后的路。
云挽思绪纠结成一团,她小声说:“嗯,我知道了。”就回了房间。
捞过崽崽抱着。
但她几乎没怎么睡。
第二天不去杂志社,在家里弄早饭,崽崽昨天晚饭的时候说,早饭想吃南瓜粥。她轻手轻脚起来,把宝宝身上被子掖紧了些,下了床。
从前陆承风的胃很不好,说来好笑,他是家里很金贵养着的,不管是保姆,还是家里佣人,都对他身体格外注意。
后来结了婚,竟然还会因为生意,把自己吃出胃病。
她那时候多爱他,他进医院,她都会哭,会一直陪着,怕家里保姆做的饭菜不注意,就自己亲手做。
南瓜粥和小米粥,他那段时间都快喝腻了。
清晨天光微弱,外面只有一层昏朦亮色。云挽把南瓜切好,放进锅里,眼底没太多特别的表情。
她睡得不太好,梁西岭的话,她认真考虑过了。其实她也知道,现在提复合,还是有点早了,她看着平静,实际上,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
她会害怕。
会害怕在一起之后,会遇到哪些问题,也害怕她这种性格,他是不是真的了解。她从前在他面前,为了让他多喜欢一点,总是会勉强自己,去做一些违心的事,都不像她了,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现在她好不容易,重新把自己找回来,她害怕,万一重蹈覆辙,她要怎么办。哪怕不会这样,可他那样的人,身边来来去去,怎么会缺人,他如今对她有执念,或许中间还夹杂着一层孩子的缘故。
以后呢。
慢慢地,他把这份掺杂着亲情的感情,和爱情区别开,他还会那么执着吗。
想着想着,还是觉得重蹈覆辙的可能性更高。她微微关小火,心里叹了口气。
崽崽今天要和梁西岭去单位,他鬼头鬼脑,已经和单位里混熟了,连门口保安见到他,都会笑着打招呼。梁西岭一开始带着他,是怕他太小,没人照顾。
到后来,已经习以为常。
他要吃他单位附近的甜品,还有食堂,梁西岭就把他带着了。
云挽在家休息了一天,把稿件整理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给时朗发了过去。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阵,又开始下起来。
她下楼扔垃圾,然而远远地,看见一辆黑色越野停在楼下,昏朦的天色里,它静静蛰伏,安静无声。
她脚步停顿几秒,后来慢慢走过去。
黑色越野在横店不起眼,在这种单位房,却有些惹人注目了。车停在楼下,她也没法装作没看见。
云挽擡手,轻轻敲了敲他的车窗。
锁扣打开轻微一声响,他车窗降下来,俊朗的眉目逐渐在视野清晰:“进来。”
她犹豫片刻,打开后座门坐进去。陆承风眼波里含几分笑意,弯了弯唇,也下了车,重新坐到后排。
他轻声说:“今天没去上班?”
云挽摇了摇头:“出差之后,杂志社会让休息两天。”
他淡淡嗯,抽了两张纸:“头发上沾水了,擦一擦,一会要感冒。”
云挽将纸巾捏在掌心,浅浅花儿清透香气。她有些笨拙地擦了擦,慢吞吞说:“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手指微微握成拳,指尖捏得紧,都泛出苍白。
陆承风平淡道:“不做什么,就看看你。以为你下了班回家会走这条路上楼,就来碰碰运气。”
她一怔,下意识道:“那要是像今天,没上班,也没下楼扔垃圾呢?”
他唇边有很浅淡的弧度,声音平静,仿佛并不在意:“那就是运气不太好了。”
云挽心里蓦地被刺到,瞬间浮起细细密密的疼痛。车厢比外面更暗,这时候还没有亮路灯,雨水顺着玻璃爬下来。
她缓了缓呼吸,鼻音呢喃:“你的伤口,不要紧吗?”
“没事。”他也顺着看一眼腹部,“我一会儿回上海了,复查一下,之后就没事了。”
“嗯。”她也沉默了。
只不过很快,她握成拳的手指捏得越来越紧,云挽吸了口气,几乎觉得难以启齿:“我,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觉得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陆承风眉眼微微暗淡:“嗯,什么?”
她咬了咬唇,茶瞳湿润地看他:“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是,我还没准备好,我现在生活挺好的,也挺开心,我也害怕再有波折,或者有变动。”
“你上次和我说,你过得也很顺利,我也……挺高兴的。”
他没表情,安静看着她。
云挽指节变得苍白,似乎下定决心:“所以我想过了,要不我们还是就这样,好吗?你也有自己的生活,要是再加一个我,又要打乱安排,也挺不好……我就,不去打扰你了。”
她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也觉得她真的有点坏。
那么多次,都拒绝他,要是换成她自己,可能都没有勇气再说话了。
就像她嫁给他的时候,她一看不透他,他也不愿意把他的事情告诉自己。
慢慢的,她怕受伤害,就不会再去问了。
然而陆承风只是沉默了很久。
他说:“什么叫,我有自己的生活。”
她微愣,忽然不知道如何说。
他接着道:“就是还是像以前一样,离婚了,你过你的,我过我的,你在南京,我回沪,我们彼此不联系,什么交集也都没有,是吗?”
他声音沙哑,尾音里语调拿捏不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云挽呼吸不过来,心里面也密密麻麻疼。她原本不想再开口了,可他说:“说话。”
她只得愈发佝偻身形,微弱地发出一声:“嗯。”
他陡然将她手腕紧紧捏住。
云挽吃痛,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人猛地擡起。她睁大眼,他低头,恶狠狠吻在她唇角。
这个吻又潮,又带着难言的狠厉。她被抵在车门上,后脑贴着车窗,原本很冷。然而他掌心又强硬地插进来,垫在她脑后,滚烫地灼着她头皮。
雨水敲打着窗,云挽慌张说:“外面,会有人看见的。”
她推他胸膛,又小心翼翼,不敢碰到他伤口。然而这种微弱的抗拒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陆承风攥过她两只手腕,用点劲往下,她被迫仰起脸,意乱情迷迎合他。
他喘息有些重,像是故意在说给她:“看啊,那就看。会怎么样呢,你有儿子的时候也是在车里,影响到什么了?”
她又羞又恼,呜呜锤他:“不亲了。”
这样明显抗拒的动作,他气出额头一层薄汗,连额角青筋都爆出来。
“你是害怕有人看着吗。”他语气情绪波澜,“还是只是害怕被看到和我在一起。”
“你说什么让我好好生活,现在又说,让我就过自己的生活,你有想过我会怎么想吗?你说的这些话,是不是其实只是你找的借口,嗯?你根本就不想和我在一起。”
甚至,连尝试的机会也不给他留。
云挽心里面也很难受,眼圈红了红,他怎么就是不懂呢。她在他掌下挣动,脆弱得像只小兽,她刚想和他认真说,不,不是,她只是很害怕。
害怕他们的关系,没法一直这样下去。
然而陆承风松开手:“你下车吧。”
她眼圈红红。
他喘息着,安静看她很久,最后竟像是自嘲一声。他别开眼:“趁我还没有反悔。”
“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