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 95 章 “小姐,跟丢了。”……(2/2)
陆逸君站在碧落湖边,注视秘璃塔时总有一瞬间的失神。
那种恍惚感与当年偷偷溜进这里,触碰到它的那一刻完全重合。
结冰的碧落湖倒映着他的影子,恍惚间看到的倒影却又不是现在的他。
当年意气风发绝不服输,却也被全族上下沉甸甸的期盼压得彷徨落泪的少年从湖面擡起头,飞扬的眉梢渐渐压下来,与他遥遥对视。
目光相接的那一瞬就回想起烨都与自己痛苦不堪的时刻。
那场内乱杀死了烨都可堪重任的年轻人们,无价的秘籍与珍宝被焚毁、流失,二十二州被乱贼分据的局面结束之后,留下的是萧条和阴影,断壁残垣之上,只剩老弱病残的陆家人苦苦支撑。
世家之首,一朝衰落。
对外的说辞被陆家人慎重万分地美化了,于是外人只看见烨都想让他们看见的一个华丽外壳,而不知这场灾祸几乎撼动了烨都的根基。
他们只知烨都仅凭一群身负重伤的幸存者,依旧能让这片被战火焚毁过的势力稳稳立于四大世家之列,暗中羡慕烨都的家大业大,底蕴深厚。
平庸者数不胜数,天资卓绝者万里挑一,而烨都从那之后似乎格外不幸,之后的数百年里只诞生了陆逸君一个资质上乘、根骨与秉性俱佳的孩子。
他被珍捧,被重视,被陆家称为希望。
长老与重臣们对他给出的每一分毫无保留的提携和呵护之下,要他立誓重振烨都的辉煌与强盛。
秘璃塔不可久视,淡紫色的光芒缓缓袭入脑海。
冻结的湖面似乎波动起了一圈涟漪,摇晃破碎的倒影重组。
陆逸君看见从血云手里回来的少年鬼迷心窍般跪在碧落湖畔,反复的犹豫之后,咬了咬牙,伸出的手指触向冰层。
终年不化的冰层融了。
少年的手指犹豫着,颤抖着穿过冰凉的湖水,伸向光芒大绽的秘璃塔。
自从他靠近碧落湖,就缓缓游动在他与秘璃塔之间的淡紫色灵光化成了一缕缕丝线,将他不断靠近的手指与它连接了起来。
紧接着,缠上他的手臂,将他轻轻缚住。
少年下意识反悔了,身上灵力顷刻间激荡迸发,想将他与秘璃塔之间的联系切断,却是无用之举。
他无法从丝线的束缚中抽身,反而将它催逼得越来越广阔,如一川浩渺江水环绕在他身边。
江上风暴骤起,恶浪汹涌,吞没一切。
玄黑织金的衣袖被大风鼓起,风声飒飒,巨浪涛涛,嘈杂的声响在脑海中翻江倒海,冲毁了本该缜密严谨的思索与判断。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要得到什么?”
那声音虚幻缥缈,抓不到来处,让人在苦苦追寻它的方向时,已经被拖进了虚无的深渊之中。
少年怔怔地说:“巅峰实力。”
“要失去什么?”
重要之物原来不需要费心去搜寻比较,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那双漂亮的杏眼。
稚嫩懵懂、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动。
“公子?”二长老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秘璃塔不可久视,公子,取塔之后就该离开了。”
陆逸君从记忆中回过神,面无表情地朝冰层张开手掌,秘璃塔发出剧烈的震颤,彻底苏醒,骤然间冲出冰层,被他牢牢控在半空中。
二长老双手捧着冰蚕帛缎快步上前,将秘璃塔包裹起来,指头在帛缎上画了一道封锁咒,谨慎万分。
他做完这些便要离开,余光扫到陆逸君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那团东西,眼睛通红。
二长老露出惊讶的表情,忙问:“公子可是不小心被它影响了?”
“是啊。”陆逸君讥讽地笑了声,转身往外走,“真是恨不得现在就把它毁了。”
假的。
全都是假的。
时隔多年,他才知道被陆家三令五申不得触碰的秘璃塔的秘密。
它的真正作用不是交换。
用已有的东西交换出日夜渴求而不得的无价之物,天下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而是吞噬。
所谓交换出来的东西,不过是欺瞒了交换者本人与身边人的幻术,终会如泡沫一般破碎。
但失去了的东西却是真真切切的失去了。
当年被他自行割舍了的情愫,却又在他心底长出来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今日的无尽悔意其实是他自己亲手选择的,永远没有重来的机会。
与秘璃塔做过交易的人最终会情绪失控,变得狂躁易怒。
人人皆知碧海清风扇能调动潮汐之力,与他的控水最是匹配,却不知他当年冒险进歧原寒窟取扇,只是奔着它的另一个作用去的。
安抚情绪,平息狂暴之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已有长老对他身上的异常察觉到了一丝端倪,也猜出他曾与秘璃塔做过交易。
但这是不可说的污点。
更怕点破之后会让他觉得讽刺,他如今令人羡慕的境界,本就是靠自己拼命的修行得来的,秘璃塔没有满足他任何愿望,反而剥夺了他曾拥有的珍贵之物。
禁地外,去断崖传过话的那名侍卫静候在旁:“公子,涂璘来了,人已安排在您的议事厅中。”
熏香袅袅,风起帘动。
陆逸君踏入殿中,看了眼垂眸品茶的封逍,直奔正题:“明日的寿宴之前,你需要准备好你们入魔者的特殊能力-祭祀,见我的暗示行动。这件事完成之后,洗髓之宝就是你的了。”
封逍没料到陆逸君任性大胆到这种程度,一挑眉,白瓷杯盖在杯盏上轻轻扣合出清脆的响声。
他没急着答应,反问:“这就是你们这场寿宴上的全部计划?”
陆逸君势在必得:“当然不是,这只是以防疏漏而做的最坏打算。”
烨都一定要打造出镇苍,不计代价,不管退路。
虽说之前在沧州出了些差池,好在还有弥补的机会,只要明日收集到最后一组虚无之物就够了。
只能成功,烨都才能彻底松一口气。
陆逸君一想到沧州之行可谓丢人与失败的开始,深沉近墨的眼眸里染上了戾气,嘴线绷直。
“但如果当真走到要动用祭祀这一步——”陆逸君冷峭的脸庞上突然扩开笑意,“华盈一定会来,到时候就用她来献祭,我会配合你。”
封逍手指摩挲着白瓷盏上的花鸟纹,咧开嘴:“妙计。”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陆逸君在笑,封逍也在笑,就连回荡在室内的风声,也像是别有深意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