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当头棒喝(2/2)
和他行房这件事,让她哀愁,让她连觉也不睡,起来向远方的明月君诉说愁绪,寄托思念?
恍惚中他想起来,她从未正面回应过他的感情。
他问她是不是喜欢他,她说他这样的人,谁会不喜欢?这是敷衍与回避。
他问她对他是否满意,她说他比她想象得还好,这不是说他好,而是说她想象中的他更差。
以及……无数次的朝夕相对中,她从未主动过,因为她做得无可指摘,所以将她的消极与敷衍掩盖了,她从不因他而喜、因他而怒,她只是擅长做“贤妻”这份工而已,而他误以为她也爱他。
从来没有,一切都是假的。
她真正的所思所想全都写在信上,写在手劄上,寄与明月君的一切,才是她真正内心的依托。
那他算什么呢?
阻拦他们的恶人吗?
外面一阵更鼓声传来,他才恍然意识到已经四更了。
他久久坐在手劄前,不知该如何自处,甚至还有些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直到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立刻在房中翻箱倒柜地寻找。
柜中,床底,桌底,服箱,甚至他想找她陈放嫁妆厢房的钥匙,却没找到——
这是明月君珍藏的信,那白雪珍藏的呢?他能肯定,那信她一定没有扔,她一定舍不得扔,以前他给她送的山上的干花、哪吒的皮影,还有信上说的一对小泥人……一定都在她手上。
但他没找到。
待冷静下来想,她那么谨慎的人,连手劄都用的隐语和代称,这些东西她大概不会带在身边,毕竟她要嫁过来,被发现了后果无法承受。
所以,她是留在洛阳了吗?
真细密的心思啊……既然她心恋陆九陵,那又嫁给他做什么?对她来说,他这个丈夫算什么呢?
算她无法反抗的命运吗?
每天对着他演戏,一定很累吧……他真惶恐,竟让她这么累。
想着想着,他突然拿布包好了信和手劄开门步入庭中,几乎要让人备马,连夜赶去许昌问她个究竟。
但走到院门口时,却又冷静下来:此时的路上根本走不了马,更走不了夜马,以及他明日还要陪太子去面圣,根本不可能肆无忌惮离开。
他又回来,无奈地将手上东西放到桌上。
这一夜他片刻没合眼,在绿影园的书桌前枯坐了一宿,第二日照常去东宫,打起精神面圣,但自己知道自己恍如一具行尸走肉。
而这一天,她还没回来。
他继续发掘他们的关系,找人打听到陆淮常被人称陆十五,因为排行十五,这大概是她叫他明月的来源之一;他又找她陪嫁的婆子逼问,才知陆淮与程家并非一点关系也没有,陆淮的母亲曾与程瑾知的母亲做过邻居,所以在三年前,陆淮途经洛阳到京城考试,曾被接去程家小住过。
连续两个夜晚,他睡不着,待在绿影园里空坐,等她回来。
但有许昌的消息传来,称因那一夜大雨,许昌至京城一座桥被水冲塌,朝廷正在派人抢修,如今两地不通,若要过去只能绕远路,那段路有山路,车马不通。
在她晚归的第四日,沈夷清见他寡言少语,既正经、又沉默得可怕,便邀他喝酒,劝解他没什么大事。
他表现得再正常不过,只回答:“我知道。”
这让沈夷清都不知再说什么,最后问他:“那山参还要么?”
秦谏摇头:“不要了,我继母的生日已经过了。”
“不要好,太贵了,不值得。”
秦谏不说话。
沈夷清只好自己找话,问他:“那……你准备怎么办?”
秦谏端着杯中的酒,擡眼看向窗外。
怎么办?他并不知道。
但沈夷清问起野山参,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差点为了她而向继母低头,讨好继母。
也准备因她而挖掉满园的竹子,甚至想过处理秀竹的事,给秀竹做别的安排,告诉她自己不能接她进门。
可是他想讨好的那个人呢?她从未想过了解他母亲,她不喜欢竹子,是和她的明月君说的,干他什么事?她又不在意他是不是要纳妾。
这让他所做的一切都像个笑话,像个傻子。
这一晚他竟然没喝太多酒,他保持着清醒回到秦府,他又坐到绿影园的檐下,不是等她,而是看着满园的竹子。
就好像看到没成亲时的自己。
他突然觉得,其实没什么好质问的,是自己太在意了,在意得快忘了自己。
他才娶妻,见到过于美貌而多才的她,一头扎进自己的爱情美梦里,幻想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幻想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梦得太好,所以摔得太狼狈。
当头棒喝之后,他该醒悟的,为什么还要执着,还要去质问她,幻想她给他一个他期冀的答案?
比如,那信不是她写的;她对陆九陵只有知音之情,没有男女之爱……
可是他清醒地知道,他厌恶这样的自己,他太在意了,而他明明是一个不愿被任何人把控的人。
既然她对他无心,他也不必对她有情,他理该拿得起放得下,理该极时醒悟抽身。
他回到房中,将手劄放回原处,将装信的锦盒拿起,离开绿影园,去了漱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