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八十六话 “他更是大雍的臣。”……(1/2)
第86章第八十六话“他更是大雍的臣。”……
工部侍郎的尾音撞在金銮殿顶上的蟠龙藻井上。顷刻间,殿内鸦雀无声,众人犹如静物。
“青行山?”
朱辞秋的声音平淡,却好似惊起藻井上的百年积灰簌簌飘落。灰尘在空中飘散,落入砖缝。
工部侍郎仍跪在殿中央。
朱辞秋视线扫过殿内一众大臣,广袖拂过龙椅扶手,安颂搬来圈椅,她施施然坐下,问道:“奏章何在?”忽然,朱年景的蟠龙服下摆突然晃了晃。
朱辞秋余光瞥见孩童藏在袖中的手指正掐着大腿,硬生生将颤抖压在衣袖下。
她手指叩在圈椅鎏金雕纹上。
工部侍郎捧起的奏折被安颂弯腰接过。
当奏章递到眼前时,展开的宣纸上画着歪斜的山形图,一侧用朱砂写着“八十七”,那数字最后一笔拖得极长,像把带血的钩镰。
“昨日酉时一刻,青行山的山石突然滚落撞毁附近村庄,死伤八十七人。”工部侍郎的喉结在官服立领间滑动,“官兵探查时,方才发现是有人故意用火药炸山!殿下!我大雍对火药把控甚严,怎会突然有人私造火药炸毁山石,此乃对天家的挑衅啊!”
朱辞秋平声问道:“林大人怎知,火药是私造的?”
林大人愣怔一瞬,反应过来时,登时磕了个响头,而钦天监监正却在此刻忽然站了出来,手中玉笏随着弯腰行礼的动作往前伸了伸。
“臣近日观之天象有异,许是紫微星暗淡旁落,被周遭星宿侵占,使得青行山附近村民近日皆言夜中常闻鬼魂啼哭。臣斗胆,恳请殿下开坛祭天。”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闷雷,方才晴空万里的天忽而又转阴。
朱辞秋看着奏章上晕开的墨渍,凝视着朱砂所书的“八十七”,忽然想起乌玉胜昨夜衣襟沾着的火药味儿,还有他脸上的血污。
她指尖抚过“八十七”的朱砂字,忽然将奏章掷向丹樨,纸页在空中展开,又骤然滚落在金砖上,“监正的意思是,是太子侵占紫薇星,惹得天下不安?”
监正跪在地上,平声道:“臣未有此言,次乃天象所言。”
满殿抽气声中,朱年景的鼻尖沁出汗珠,不由自主望向朱辞秋。
朱辞秋突然握住太子冰凉的手,引着他稚嫩的食指,指向一身正气的监正大人。孩童指尖正对监正眉心:
“想来前日金銮殿飞溅的鲜血,不足以洗净大人眼里的星图天象。”
朱辞秋松开朱年景的手,孩童食指猝然垂下,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蟠龙服,忽然小声开口:“我不是灾星。”
孩童带着哭腔的细语在殿内回响,好似要将满殿朱漆廊柱撞的嗡嗡回响。
满堂鸦雀无声,无人该擡头窥龙椅。
只听朱年景又道:“我不是灾星。”
“我是太子。”
朱辞秋有些意外地斜了一眼朱年景,见他藏在锦袖中的小手攥着衣角,垂在半空中的足尖抖的剧烈。
她忽而在他面前蹲下身,按住孩童有些痉挛的手背。
她背对着大殿,侧头望向殿中人,镇定无波道:“既然监正认为青行山有异象,便请监正即刻启程,去青行山为八十七亡魂做足四十九日法事。”
监正擡头愕然,尖锐的声音骤然响彻整座大殿:“储君关乎国运!岂非臣做法事便可化解的!”
朱辞秋闻声,猝然站起身,“国运?”
她看着好似视死如归的监正,忽然笑了:“监正既然整日都看着天上始终一成不变的星宿,自星轨变化间观天象运势。为何不曾早早预料到朱承誉会被废黜流放?又何不在前日兵戈之时,站出来挡在你眼中命定的天子面前?”
“本宫如今让监正替冤死的百姓做法事,也是替大雍攒国运啊。至于紫薇星暗淡……”她轻轻勾唇,轻飘飘的视线落在监正身上,却好似一根根毒针,“真龙天子尚卧病榻,自然是暗淡不已,又关小太子何事?”
“监正大人,本宫以天象告大人爱国之心,你觉得可好?”
监正哑口无言。
最后,他跪在地上,语气僵硬:“臣,谢殿下教诲。”
“既如此,大人便去青行山做法事罢。”
安颂拍了拍手,金銮殿外的禁军骤然入内,架着监正的两只胳膊就往外走了。
监正走后,殿内气氛愈发僵硬,跪在殿中央的林大人被朱辞秋死死盯着。
过了一会儿,她坐回圈椅,看了一眼身穿绯衣的顾霜昶。
“臣有本奏。”
后者立马会意,手中奏章恭敬呈上,与监正声嘶底里的声音不同,他拖着平润的调子对龙椅上的孩童与朱辞秋道:“禀殿下,此乃三年前自青行山修缮行宫之际,工部来往青行山运的物件清单。”
“按礼制,行宫修缮该用金丝楠木三百斤、汉白玉五千斤、琉璃瓦十万片。但,工部却给废太子手下之人多批了一倍之数。臣敢问林大人,这多出的一倍,究竟是为何?”
林大人手中的玉笏忽然抖了下,绯色衣袍轰然扇向地面,额头“咚”的一声,撞在金砖上,“是、是废太子说要修缮的更完善,也、也说想在行宫外再扩建几座偏殿!”
顾霜昶又问:“那又为何修缮三载都未曾竣工?”
林大人额间冷汗直冒,仿若又瞧见了前日插在身旁大臣身上的弯刀雪刃,激得他的嗓音都裂开几条缝,发出颤动抖意:“青行山,青行山行宫后常有山石滚落,光是清理损坏道路与落石便,便已耗费半年光景……而且,太子,不,废太子一直对修缮过程不满意……”
顾霜昶笑了一声,看向林大人的目光射出一道冷光,“许久未见,侍郎大人倒将推诿之术修得炉火纯青。”
林大人声音有些哑:“臣,不敢。”
殿内寂静无声,窗外越发阴沉的天气照得金銮殿也越发昏暗。
“朱承誉尚在东宫被辽东世子看押着,林大人不如亲去东宫与他对峙一番。”
朱辞秋靠着椅背,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鎏金扶手。
“殿下,如今要紧之事,是为何青行山突然被人用火药炸毁山石。硫磺硝石乃朝中严格把控之物,除军械处外,民间几乎未有流通。”
太傅此刻忽然站出来,朝朱辞秋道,“不若先派人去查军械处,是否有硫磺硝石被盗。”
苍老的声音仿佛是跪在殿中央的林大人项上人头的救星,令他不由自主松了脊背,喘了口气。
朱辞秋瞥向太傅,语气轻柔:“既如此,便让大理寺去查。”
顾霜昶忽然开口:“殿下忘了,大理寺如今正在查张大人侵占民田虐待田庄佃户一案。”
“哦,这倒是我的疏忽。”朱辞秋扫了一眼文武百官,突然指向文官之列,末尾处着绿衣的年轻官员,“你——”
“我记得你,王大人的得意门生。”她看了看那人腰间挂着六棱形制的墨玉牌。
那是开封府的制样,玉牌正面刻着獬豸踏火图,背面篆刻“开封府推官”五字。
开封府推官手持玉笏,擡步上前,跪于林大人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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