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子门生 “凡天下学子,只应是天子……(1/2)
第61章天子门生“凡天下学子,只应是天子……
虎诘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年少的时候,十四五岁,一身猎装,佩着一把角弓一把匕首上山猎野物。她的阿母对她说,如果这一次她能猎到有爪子的猎物,就给她身上纹第一道刺青。
她踩着湿滑的苔藓向上走,身边林木栖息着鬼一样晃动,有不祥的黑影擦着她的肩背过去。
虎诘转身搭弓,箭嗖地离开弦,却转瞬被黑暗的林间吞没。那个影子攀上后背,忽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绞在她颈上。窒息感和血腥气一并涌上,虎诘悚然一惊,下意识伸手去拉扯。
喀拉。
她睁开了眼睛。
窒息感没有缓解,她只觉得自己满口铁锈气。从前天夜里到现在没人给她喂过一口水,现在就算有人对她动刑她大概也叫不出什么声音来。
那个自称锦燕使的女人算是照顾她,不然按道理回京的这趟路她戴的不应该是锁链,而应该是枷。但到了刑部之后那个人显然也没有了办法,她就这么被关在牢里,似乎已经被忘记了。
远处有幽微的水声,虎诘闭上眼睛,努力忽略颈间锁链的拉扯和越来越难以忍受的焦渴。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那水滴了一百滴,两百滴,牢门突然传来声响。
睁开眼,面前的黑暗里现出一豆灯火。
拿着灯的看着是个普通狱吏,暗青色衣,头发用未染的布包着,看着不甚显眼。
灯火的光照在她脸上,虎诘才隐约瞥见她的形容。那人有一对狐貍一样细长微挑的眼睛,嘴角翘着,好像在笑又好像只是长成这样。
狱吏放下灯,轻手轻脚地靠过来,松了松她颈上的锁链。被压住的喉咙松快了,虎诘低头咳出一口血沫。
“多谢。”她哑声说。
“不谢,”那狱吏语气轻快,转过身从墙上摘了什么下来,“她们手艺不好,才用这种法子折腾人,我和她们不一样。”
“我手艺很好。”
有什么抵住她的下颌,虎诘眯了一下眼睛,顺遂地擡头。在晦暗不明的光线里,眼前这个人的眼睛亮闪闪的。
“刑不上大夫,”狱吏笑眯眯地说,“但都是文官为这件事打嘴仗。武官就好很多,没有人会来纠缠。”
“但您是大人物,所以,即使御史台的娘子们不为您说点什么,我也得先恭恭敬敬听您先说。”
折起来的鞭子碾磨着她的喉咙,向上支住颌角,眼前这个人凑近了,声音也压得又轻又低。
“那么,您要说什么呢?”
虎诘真垂眼想了一会,表情不太像是被锁在刑架上思索怎么自救,反而有点像是在思索护手怎么缠。
“真要动手的话,”她哑声说,“往背上往身上招呼都行。劳驾留我这双招子和手脚,我还想留着它们报效朝廷。”
眼前这个人好像卡住了,她肩膀抖动了几下,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声。虎诘看着她大笑着靠在一边的墙上,举着手缓了半天的气才继续说:“唉天啊你真是个好人,不对,圣人。”
狱吏抹了一把脸:“不过不凑巧,你想报效的那个朝廷里,有人要买你这对眼睛。”
虎诘又低下头,她不太怕,但真想得很认真,可能过去了五息,十息,她开口:“多少钱?”
“我手里的私财不太多,要是够的话,我自己买。”
那个狱吏靠过来,轻轻戳了戳她眼下的虎纹刺青:“那我得想想。”
“将军这样锐利漂亮的眼睛,至少得要两坛子金子?”
“……?”被夸赞的那双眼睛睁大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安朔军平日里养兵半个月军费也就这个数!”
眼前人又笑得仰了过去,把手里拎着的鞭子随手一扔:“对!对对对,不过也差不多嘛。人半个月不吃饭就饿死了,没有主将的军队,半个月也差不多就耗光了吧。”
她后仰的身子支起来了,被悬在刑架上的虎诘不再是那副认真但放松的表情,暗色衣服的狱吏也收起了笑容。
“有人要杀你。”她说,“此前我忙不开,所以让人断了你所有的食水,不然将军猜从昨天到今天,你要暴毙几次?”
这人仍旧眉眼弯弯,嘴角有一点不知道是讥嘲还是玩味的笑,但当她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有什么锐利的东西从这小吏的皮囊里刺出来了。
虎诘骤然明白为什么她身上的案子不轻,也不算无名之辈,却生被在这里晾了这么久。那个狱吏看看她的神色,继续说:“食水能防得住,将军就觉得这事情了了?”
“刑部不至于让大员因刑死在牢里,但让你少一只眼睛,断一根手筋还是不足挂齿的。两坛金子?太少了。”
她嗤地笑了一下:“我只是说了个我觉得你应该有的价码逗你,你怎么这都没有啊?大家都喝兵血,你不喝不渴吗?”
虎诘低低吐了一口气。
“边境没有血了。”
大历和寒魁从先帝的上一代就开始纠缠,几打几和,唯一不变的就是越来越紧绷的军备。两边像是在泥潭里摔跤的两个人,输的那一个固然被按在泥水里,赢的那一个身上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沈家母女治军甚严,但朝堂和军队之间的联系不是她们两个就能左右的,只要皇帝还把所有力气都压在边境上一天,世家就能通过军费和募兵左右许多事情。这一仗已经打了太久,久到百姓和军户都有些筋疲力尽了。
虎诘希望它结束,但她不希望它结束的方式是上将军守护了那么多年的边陲因为小事崩塌。
所以,她得活着出去,死在战场。
嘴角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沾了沾,她回神,发现这个狱吏不知何时倒了碗水给她。
“从我手里接过来的东西能吃,”那狱卒说,“我能保你待在这里的时候,四条胳膊腿和眼睛都好好地安在你身上,但如果朝堂上给你定了什么罪名,就当你命不好,好不好?”
她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水,终于有力气继续问。
“娘子是何人?”虎诘说,“多谢你保我。”
眼前人慵懒地抻了抻筋骨:“我啊?”
“我是天子养的貍奴精。要是将军有命官复原职,请我吃鱼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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