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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进献 “此为国运兴衰。”(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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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柏痛快地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地在脸上写了个“看看这才是亲生的,看看谁是道上捡的”。这个白眼还没翻完,虎诘就把眼光转向她。

“林清柏,”她说,“你率部急行横插至前军侧翼,截击遁逃的寒魁人。”

“喏。”林清柏应了一声,突然觉得不对。她猛然擡头看向虎诘。

什么遁逃的寒魁人?哪有人逃了?

虎诘和她对视着,忽然眉眼弯弯如大猫一样露出个笑。

“别说我给你小鞋穿了,一大功就在今日,你要是拿不下来,我就不给你鞋穿。”

寒魁兵打得很凶,大多数苍牦骑士根本不知道这一仗意味着什么。他们只知道王还在身边,那位立于旗下,单手扶刀的领袖眉眼镇定,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于是这些从少年时就跟随在他身边的骑兵向前冲去,把自己推进碎骨和内脏的沼泽。

对面又一次摆出空心方阵,这一次甚至推了弩车出来,再厚重的铁甲也挡不住一弩,不断有骑兵从马上坠落,或者被一弩钉死在马脊上。

马一时未死,驮着已经是尸体的主人狂奔出几步才突然栽倒,横斜在地上的尸体尚且保持着驾马的姿势。

这些堆垛起来的尸体很快改变了战场的地形。搏斗的士兵们不得不翻越厚厚的人墙,有时候一刀扎下去人甚至会晃一晃神,不知道自己是刺中了敌人,还是扎进了这片血肉的土地。

当这些踩着尸体的苍牦骑兵冲进阵线,捣毁弩车时,王旗开始移动。阿珀斯兰催动自己的坐骑,向着这片血海而来。

寒魁马高大,王所驾的那匹黑马更甚于其他骑兵的马匹,血溅在它的鬃毛和眼睫上,它连摇头都不曾摇头一下。

阿珀斯兰没有再用他佩在身边的那把宝刀,他手中拎着更沉重也更巨大的马刀,当它挥舞着落下时,皮肉破裂和骨骼崩毁的声音就一同响起来。

不是所有人都能靠近王驾,跟在他身边的那些护卫每一个都好像不知道痛也不知道死。

越来越多的安朔士兵靠近王旗,护卫的圈子几度被撕开又几度合拢,阿珀斯兰那匹黑色的骏马已经被血染成奇异的紫色,人与马的尸体堆垛在它脚边,逐渐变成一片又一片崎岖的小坡。

他很难杀死,但寒魁的血快要流干了。

在某个瞬间阿珀斯兰挥刀的动作停了一下,他扭头望向身后的旗帜,又可能是望向了旗帜之后的某个方向。

那张脸上露出一点释然和平静,拉涅沙已经走了,一起走的还有被他挑选出的部落。她能带着他们前往草原更深的地方,一年又一年地休养,直到再回到父亲的埋骨地。

可下一秒,红色染满了他的眼睛。

是瓦格鄂丽——不,那已经几乎算不上瓦格鄂丽,那是一只身形在不断溃散的火鸟,它嘶叫着升上天空,声音里带着愤怒与强弩之末的虚弱。

只要看一眼就能意识到它在拼命地阻击着什么,但原本足以撕碎冰河的赤鸟现在却连飞行都显得吃力。

一阵冰冷爬上阿珀斯兰的后颈,他闭了闭眼睛,忽然感到体力耗尽的眩晕。到了她在离开,即使他已经留下作为那个吸引注意力的牺牲,却还是没能掩藏住她的行踪。

她会没事的。他对自己说。

即使神恩只剩下了最后一次,也一定会保佑她逃走。

……

“有弓吗?”

封赤练站在她原本站的地方,这次明眼人都看出来寒魁再也没有力气杀穿阵线了,所以不管是军士还是随行宫人都还算放松,冷不丁听到圣人提出这样的问题,她身边的几个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人有。”负责护卫的一位都尉上前单膝跪下,双手递上她的弓箭。那是一把角弓,二石左右。站在一边的宫人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满她把这把弓递给圣人。

封赤练倒没有嫌弃,她接过弓在手里掂量一下,擡手指向远处微红的天幕。

“尔等可见那只凤鸟?”

周围人擡起头,有听说过鹿骨河一役的人发出轻微的嘶声。

“天行有常,万事皆有生灭。”封赤练说,“那凤鸟是寒魁部之神灵,今日我军当破寒魁,终其多年犯边之患。”

“此凤鸟——亦应今日坠地!”

那张弓被拉开了,弓弦发出轻微的吱吱声。这把朴素的,没有任何装饰的角弓被拉至满月,身周兵士与宫人错愕地看向少年圣人——她绝不像是能拉开这张弓的样子,可圣人脸上的表情变都未变!

下一秒,弓弦嗡鸣,一支白羽箭离弦而出,霎那间化作一道赤金光辉飞向远处。天地有片刻寂静,喊杀停止,流云不动。赤金的光穿破云霄,骤然洞穿了凤鸟的胸口。

轰!

巨大的声音不来自天上,而来自地下,仿佛骨骼寸寸崩断,仿佛大地中有什么凋萎消亡,火焰从凤鸟的身上脱落,在坠地前熄灭无踪。那鸟儿不断溃散,崩解,直到散为赤色的天幕。

有苍白的东西自天幕滑落,纷纷扬扬坠地,盖住了满地的鲜血。一场突如其来的小雪落下,随呜咽的风覆盖了整个战场。

就在这寂静中,一道嘹亮的声音响起来。

“陛下!”

“是陛下诛杀了那妖鸟!”

陛下!

不是所有人都看清了发生了什么,但这狂热的声音一响起来就覆盖了整个军阵。另一道声音从阵后传来,带着胜利的呼哨。

“已生得寒魁大巫!”

两边的欢呼声和战吼声如潮水般迫近,挂在苍牦军甲上的小雪开始融化,它一滴一滴洗干了他们的泥与血,化作浑浊的血泪归于土地。

封赤练收起那把弓,看向身边或山呼万岁或目瞪口呆的随从。

“传朕的旨意下去。”

“劝降寒魁王。若他执意死战,朕给他一个体面。但在此之前朕会命人在阵前斩杀寒魁大巫,他死后寒魁各部无论军民,尽坑杀不饶。”

“如果他降……”

封赤练笑了笑:“那朕不作担保,他可以赌朕是否仁慈。”

有传令兵把这严苛得几乎不像是劝降的话带下去,递至前线。封赤练散漫地看着落下的雪花,它落在她伸出的手上,灼出一道细微的伤口。

“你不甘心也无用,”她不知道对着什么喃喃自语,“若是你我倒转,你也会如此杀我,此谓国运兴衰。”

那劝降送去的时间很长,长到这场灰烬一样的雪都快要停了。到封赤练几乎丧失耐心,打算移驾回返时,派出的士兵终于折了回来。

那士兵在封赤练面前跪下,双手奉上木盘,里面横放着一件被布包裹的什么。

封赤练伸手拽开布,寒魁的王旗就随着她一撒手被扬进风里,只留下那把被主人妥帖佩戴在身边的弯刀,此刻静静躺在进献的木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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