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黄粱(上) “官奴。”(2/2)
“你既然不要命,”她说,“那就为朕陪葬吧。”
喉结在掌心颤动,被阻断的空气在喉咙里咯咯作响,聂云间抓紧了手中的被褥,却仰着脸任由她收紧手指。“臣……诚甘乐之。”
手骤然放松,积在肺里的窒息感一时散去,聂云间弓起身咳嗽,又被圣人压回被褥。
那身青色的大袖从领口被抚开,其下的皮肉带着常年不见光的苍白,聂云间下意识想蜷起手臂遮盖,却被她捏着手腕压在身侧。圣人拽下系床幔的布带盖在他眼上,黑暗覆盖了视野。
聂云间颤了一下,没有挣扎,不知为何目不能视却让他感觉安心,好像整个人沉入潭水中,把自己的一切交给这深潭处置。
他情愿如此。
她指尖有些冷,掌心却是热的,这双手握上来的瞬间,一阵细小的火花从他的脊椎直直窜上后颈。“陛下……啊!”两肩因为刺激而向后折过去,锁骨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聂云间轻微地摇着头,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惶恐,苦楚,还是愉快。
她没有松手,拇指指侧轻轻蹭过就激起这副身躯的颤抖战栗,聂云间控制不住地擡起腰,又骤然坍落回床榻上。“陛下,唔……臣、不值得……呃。”
“闭嘴,”她说,“打开。”
歪斜在榻上的琴奴震颤了一下,温驯地仰起脸露出咽喉,顺着她的话展开肢体。
带着凉意的指尖擦过颈脉,轻轻点在喉结上。皮肤上覆盖着呼吸吹上的水雾,转瞬由温热至冷,激起一阵粟粟。
她压制着他,任凭他在她手下不住地战栗挣扎,聂云间忍耐地咬住嘴唇,一丝血线从唇角落下。他的头脑已经乱了,眼前的黑暗中不断闪过五色的光点,蒙眼布被泪水和汗水沾湿,洇染出深色的痕迹。
“陛下……陛下!”
“求您……”
乞求和哀呼卡在喉咙里,融化成几不可闻的呜咽,他的身躯忽然弓起,又无力地摔落回床面。
他瘫软下来,大睁着眼睛茫然地喘息了一阵,感觉眼前的蒙布被拽了下来。泪水把视线糊成一团,恍惚之间看到圣人朦胧的影子,她低头,咬住他的嘴唇,撬开他的齿关,慢慢吻了进去。
紧抓着床褥的手松开,迟疑地举起,最终环抱住他的主人。
……
天色微明了。
聂云间从床上起身,小心地绕过睡在身侧的圣人。他披衣去殿外取出自己的琴,自琴下摸出一包药粉。他把药倒在布上,转头折回榻前,圣人睡得很浅,他过去时她已经睁了眼睛。
“原谅臣吧。”他低声喃喃一句,揽住她肩背,忽然就把那块布向着她口鼻掩过去。
怀抱里的身躯挣扎几下,慢慢放松,脱力地软下来。他给她套上自己的外衫,抱起她向着偏殿角门走过去。聂云间在宫中有些旧识,也有那么一两个兼以忠君,愿意帮他瞒天过海的人,今日从这个角门出去的只是聂家曾经的状元郎,没人会追责这件事。
接应的人接过穿着那件青色大袖的圣人,回头望一眼仅着单衣的聂云间。
“郎君,圣人是走了,可这宫中若空置,很快就会被眼线发现,怕是走也走不了很远,如之奈何?”
聂云间笑笑:“圣人没有走,走的是聂云间,这宫中也不会空。安心带她逃吧。”
马车声碌碌,从角门处直向宫外而去,聂云间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转身折回寝殿。
她年纪毕竟比他小些,身量没有完全长开,那身朝服穿在身上有些局促。不过不重要,再没人会近前去看这身衣服合身不合身,这张脸对劲不对劲,他整理好冕旒和身上衣,走到殿门前站了一站,回身折返,关上殿门。
还藏在宫中没敢逃出也不敢露面的宫人远远看着圣人从寝殿出来,衣冠严整地扫视了一圈周遭,忽然将门掩上,火焰随即蹿起。
聂云间点燃殿中烛台,又尽数打翻,任凭火舌封住出殿的道路。他自己逆着火光向最深处去,不回头看一看背后的火光。一条官奴的性命换一位帝王真是再合适不过,等到她醒来,她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那时仍会有许多人陪在她身边,他不过只是她过往的一个斑点。
烟气开始倒灌,穹顶被火光照得发亮,聂云间躺回榻上,感到面颊已经被泪水打湿。
他错过了,或许在她还醒着的时候,在耳鬓厮磨肢体相拥的时候,他应该附耳告诉她一声他爱她。可不说也好,卑贱之躯说出来的爱不怎么值钱,不必让她听到。若是没有那一场夷族之祸,若是他真成了那一年的状元郎,他们又会在何处相见?
如果真是那样。他大概就有资格告诉她了吧。
“圣人,圣人……”
若是还有来世,若是曾经不是那样……
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