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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赐他 “把我的钗环拆下来吧。”……(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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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垫了丝绵垫子的宽大椅子上,擡起手用力地揉着太阳xue。这几天上上下下的人都没少动脑子,封辰钰本来就吃不进去很多东西,劳心劳力之下瘦了许多,脸上带上一点封家人贯有的冷酷。

“信拆了两份,一份是说京中事情已经解决,请陛下不必忧心。这一份送到之后,陆雁迹送给左相的信也很快就到了。若是前线的事情一时没有结束,人心不至因此动荡。”

“但私下里我给陛下发了另一封信……那一日我细思,若是幕后这人不独为权势,京中恐有其他不测。”

她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擡头看向一边默然不语的许衡之:“老师?”

“……老师?”

出神地注视着什么的许衡之被这一声叫醒,有些恍惚地擡起头与封辰钰对视。

“啊,殿下。”他勉强笑笑,“臣失礼了。”

“老师是累了吗?”封辰钰问,“事情已经暂告一段落,老师不必硬撑着,回去休息吧。”

往日里许衡之一定会再撑一撑,为封辰钰把手里的事情解决完再说。可是今天他只是怔了怔,就真依言退下。早春的空气且湿且冷,一身单薄衣衫的许衡之站在风中,擡头默不作声地望着天,半晌低下头来,攥了攥自己袖子里的一封密信。

他闭上眼睛。

留给封辰钰的事情很多,举子这件事情重新立了名目再查,但毕竟还没有查到能把举子们和那个最关键的梁相学生释放的地步。她还得敦促着手下人,时时留意着笑笑笑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情况。有时候封辰钰会有些恍惚,如果没有陛下,如果一开始这些千头万绪的事情就被塞在她手里,她能做好吗?

她或许能“替谁做”,但她没办法“从头做”。她不会有与笑笑笑的联盟,也不会收服韩卢谢泠那两支神出鬼没的队伍,和梁杜角力就能耗掉她全部的心力,遑论还要弹压朝臣。

燕影掠过窗外时,封辰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有些想陛下了。

等到陛下回来之后,她就可以安静地退回辅佐的位置,围在熏笼边听她说如何取得了西北的胜利,再转过脸去,劝这段时间在市井间奔走的老师歇一歇。

然后许衡之也突然病了的消息,就这么突兀地传进了封辰钰的耳朵里。

许衡之的住处还在那个小巷子里,他官职没变动,也就没什么人来给他烧热灶,门前还是冷冷清清的。

风一吹那个木门就吱呀吱呀地响,多亏了门房耳背,不至于被吵得弃职不干。

还是乔双成扶着封辰钰来的,但这次封辰钰没让她进门。她把所有人都留在马车上,自己一个人摸索着跨过门槛,向院子里走去。

屋里不冷,这次炭火烧得很足,空气中氤氲着一股又甜又辛辣的气味。封辰钰嗅了嗅,就知道许衡之不是在喝药,是在饮酒。

“老师,”她叫了一声,“你怎么了?”

这次没有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的碗。

许衡之擡起头,看着站在门前的殿下。她换了常服,但发没有重新梳过发,一看就是匆匆自宫中赶来的。

这不对,这不好,按道理没有任何事应该打扰现在的她。纵然是自己堕马死了,她也应该在处理完手中所有的公务之后,再来灵堂里拉一拉他的手,摸一摸他的颈脉,诧异昨日还好好的人为何今日就躺下了。

更何况他没有堕马死,他甚至没有病,他就这么不讲道理地,近乎于添乱地把殿下叫来了。

“殿下。”许衡之喑哑地叫她。

她应该察觉到他是说谎了,有谁会在病中大醉呢?可封辰钰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慢慢地走过来,身上的环佩叮当,叮当。

“老师以往不酗酒。”她说。

许衡之惨然笑了一下,低下头,却伸出手。殿下很仁慈地接住了他的手,这一瞬间许衡之有些想把脸颊伏上去。

“殿下错了,”他说,“臣十四五时,也曾华服游猎,在京中酒坊赊几个月的酒钱……家中长辈不乐见,骂臣一副败家毁业的纨绔子相。”

“只是在做了殿下的皇女师之后,臣才学着收敛,做个君子。”

这话是真的吗?封辰钰也不知道,她只记得最初在学塾里看到许衡之时,那确实是个笑得很醉人的年轻人。一同给她们上课的聂云间是从不簪花的,但许夫子会在节庆时在冠边上别花枝,或兰或桃,很衬那张青春的面孔。

后来老师怎么样了?封辰钰仔细地回忆,发觉脑袋里最清楚的就是当初那个簪花的夫子,后来老师的面容模模糊糊,直到最尾的时候才清晰。

——阿姊逼宫那天,她被一个人留在宫殿里。外面有人纵火,是老师冲进火中来把她拉了出来。

他用身躯护着她,为她挡了几道坠落的碎木。那时他在她的耳边讲不要怕,他说他会护她周全,他会带她出去,说着说着这些话就变低,变成叹息一样的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明明是他来救她了,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们当然没能跑,守在外面的宫卫拦住两人,没人对封辰钰动手,但有人上去给了许衡之一刀鞘。

刀鞘是照着他太阳xue打的,他脱力瘫下来,被像是一条死了的动物一样拽走,血从眉骨流到眼角,又滴滴答答地沾满领子。

这就是封辰钰印象里他最后的样子了。

她情不自禁地翻手去摸他的脸,那张脸仍旧光洁,而立之年不至于让他脸上有什么岁月的痕迹。她摸着他的颧骨,眼睛,眉骨,感觉他的睫毛在她掌心不住地颤抖。两个人靠得太近,呼吸与心跳声就分外明晰。

“老师心跳得好快。”

“臣病着,”他说,“臣惶惑惊恐,不得自控,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殿下,殿下!您留一刻再走吗?臣知道您有许多事情要做,臣知道臣不该在这个时候叫您分心在我身上。”

“可是殿下啊,臣忽然病得有些怕了。像久日病榻上不起的人,春天怕听到雷声就忽然死了。臣怕一个人死在这里,臣怕还有话没说完就要受报应。”

这已经是在说胡话了,封辰钰伸手摸他的额头,不烧,大概是喝醉了。

他的身躯在发抖,那真是怕的样子,可他何曾怕过?拖着那双残腿登殿与满朝文官舌战,在陛/>

“老师,你只是醉了。”她说。

“不!没有,臣清楚得很。”他说,声音带着颤,“臣开始喝酒的时候就清楚得很,如果不变成这个样子殿下不会来看臣,臣也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

“臣受了很多罚了,要是不足以,那今后再受也是活该。可是殿下,臣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说明白……”

“我做过错事……我做过许多错事……因为我做了错事,因为我曾经诡诈,所以今日我说的话都不可信了。”

“要是我还能回去,还能回到去日,还能可信地对殿下说一句爱慕就好了。”

封辰钰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在为什么事道歉,只知道他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封辰钰摸索着,拨开垂落的碎发,低下头轻轻托住他的脸颊,像是神女吻伏在神案前的一个将死者一样,轻轻吻了吻他的嘴唇。

“殿下,”许衡之还在发抖,手却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求您……”

“嘘,”她说,“不要再说了。”

“我看不到,告诉我,我的钗环该放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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