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碎瓶 “他被穿在矛和枪上。”……(1/2)
第123章碎瓶“他被穿在矛和枪上。”……
四周黑如浓浆。
夜色极静,连虫蚁爬动的声音都听不见,站在外面看时满天繁星,是个晴夜,进来就一团漆黑。
聂云间提着手里的礼剑,一步步在夜幕中缓行。身边不时有细微的花香拂过,告诉他祝芒还在这里。
在花木撕开夜色的一瞬间他们就再看不到彼此,香气向四周蔓延,为他指明一条通路。聂云间向着前方走了差不多十步,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什么。
那是一丛篝火。
火苗极有生气地跳动着,如果忽略掉它不正常的灰白色调,那它和过路商旅在夜晚中点燃取暖,驱赶豺狼的营火就没有任何区别。
四五个身影围在火边,静静地暖着手和腿。
火光照亮他们的身形,隐约勾勒出甲胄的轮廓,他们散着头发,倚靠着弓和长枪,有人的甲胄里支棱出半截皮袍的轮廓。刚从寒魁战场上下来,聂云间很清楚这种穿着是什么人。
那是一群寒魁兵。
在他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这些人齐刷刷地回过头来。
那一张张脸背着火光,阴影把脸上的细节糊得模糊,但即使这样,还是能看到他们脸上不正常的颜色。
有人的脸泛着浮肿的青色,一双眼睛已经浑浊得看不清瞳仁。有人的脸正从眼窝开始腐败,细小的白点在血肉上扭动,顺着已经变成半流质的皮肤淌下来。
他们发出呵呵的喘气声,突然起身,手脚并用地扑了过来。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花香陡然尖锐。
黑暗中亮起片片翠色的光,细看过去竟然是无数宽如手掌的叶片,它们柔软而生机勃勃,叶芽处生长着未绽的花苞,可当这些叶片触及行尸一样的士兵时,顷刻间就把他们的肢体切成了几段。
尸块坠落在地,阴影中簌簌声未停。在篝火光晕晃动的边缘,更多蹒跚的影子渐渐浮现。
他们身上衣衫不同,有些还能称得上干净,有些已经沾满血污,破烂不堪。
聂云间振剑出鞘,花藤随他剑锋挥出的方向生长,垂下细小的气根,细密如罗网。冲在最前面的人影撞上去便被割开,碎肉甩向两旁。
暴涨的花藤没有停下,片片翠叶强行在这群人中割出一条道路。浸染污血的叶脉将血淌至茎上,被血浸润的花次第绽放,硕大如莲花。
它们涌动着,簇拥着,合成洁白的一整片。一张人脸从白花中露出,翕动着眼睫睁开双眼。那是春神的面容。
它不再满含愁怨,那双眼中不再氤氲着潭水一样细小的光,春神亦是可怖的神啊,稻田里青青的麦起身时,它们的根系也吮吸着暴死于途的骨骸。
那双眼睛傲慢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些东西。花朵组成的头颅缓缓擡起,枝叶,藤蔓,根系,一丛丛自这颗巨大的头颅上开,卷起想要靠近的任何人。
许多身躯已经腐败得不成样子,被一拽就灌满水的牛皮一样爆开,腐败的酸味混合着浓烈的花香弥散在四周,藤蔓血迹斑斑,而那张脸却仍旧洁白。
“汝自前行!”花瓣和花瓣摩擦,震动出近似于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像祝芒了。聂云间顶着甩动的草叶和飞溅的血肉向前,劈手砍翻一两个穿过层层植物跑到他面前的东西。
没什么比这里更像是地狱,脚下的泥土被血和腐肉浸泡得发黏,断肢陷在里面,上面爬满头发一样细密的气根。有花朵迅速生长上去,贪婪地吮吸着残留的骨肉。
花藤环绕着他,那颗雪白的头颅紧紧跟在聂云间一侧,越向前夜色就越发暧昧不清,好像有一层雾正从土地中生发。地上原本的草木越来越少,祝芒伸出的藤蔓也逐渐枯黄。
吧嗒。
一朵绽开的白花掉落在了地上。
吧嗒,吧嗒。
花朵开始凋谢,草叶纷纷萎顿,刚刚还庞大而炫目的春神法相剧烈收缩,变成紧紧围绕着聂云间的花墙。
“快到了,”祝芒低声说,“你……您小心一些,勿在这里丢掉性命。”
这絮语声比刚刚低了很多,也近乎于人了很多。
雾气更重,空气中一股焚烧骨骸一样的怪味,仍旧有行尸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倒下,发出沉闷的声响。而在这种声响中,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逐渐清晰。
有歌声响起来了。
低沉的,浑厚的,邈远的歌声,仿佛是夜幕生出了一条喉咙。大地的另一端传来震动,随着这震动,雾气开始吞噬裹在最外层的花叶。
【且归兮!且归兮!】
【离人境兮涉冥土,遭谪迁兮焚旧庐!】
领头的歌声落下去,后面细细碎碎跟上海潮一样的合唱。有人形从那些半人半鬼的东西消失的地方走出,夜幕开始明亮,似有一轮月亮正在升起,给这些人形镀上一层浅银。
他们静谧,纯洁,庄严,发丝和肩头都是玉色,在模糊不清的脸上,一对眼睛闪闪发光。
【且行兮!且行兮!】
【沐神泽兮饮铜露,被异服兮非故吾!】
最外层的人形拔出武器,他们随着雾的前进斩断缠绕上来的花叶,将刀剑刺入绽开的花朵中。花凋萎又重绽,祝芒那颗白色的头颅再次浮现出来,这次露出的还有一条绽放着花朵的手臂,它白皙,骨肉匀称,漂亮得出奇。一个没有闪开的人形被它攥在手中,顷刻间捏成黏糊糊的一团。
无人恐惧,无人退避,那些披着银色的人形迅速涌上,低吟着古怪的曲调把刀剑刺入祝芒的手臂。
“神去!神去!”他们唱,“神驾速离天门闭!”
“该逃了!”祝芒的声音模糊了许多,简直是在咬牙切齿“它们和神君的神使差不多,这里比我想得要坏,这东西已经快要长成了……嘶。”
他发出一声低嘶,有人斩下了一节小指,尽管它立刻复原,他还是倒抽一口冷气。
“我顾不上你,”他说,“但他们于三春之神而言,也不过只是——”
——戛然而止。
有一股更强的雾自黑暗中扑来,那些人形纷纷让开,这雾气不是全黑,而是笼罩着一层纱一样的异彩。花藤和祝芒的头颅迎上它,砰地与它撞在一起。
雾气没有丝毫停顿,它打碎这颗花的头颅,纷纷扬扬的花瓣如脑髓如血浆,喷溅一地。
雾最前端已经露出轮廓,它看起来像蛇,又像一堆结合在一起,形状怪异的星点。它缠住聂云间的腿,拉住它的腰,被刚才那一下打碎的祝芒勉强恢复半张脸。
“飞啊!”他喊。
聂云间依言旋身振翅,变成白鹤,可这黑雾紧追不舍,缠住了鹤的身躯。它像是一条捕杀水鸟的蛇,一圈一圈绕紧他,把他拖了下来。
没有商量,倒也不算过激,这影子拉拽着白鹤向黑夜深处而去。失去绛山妃的影响。花藤开始急速收缩,最后变成毛茸茸的一团,祝芒的法相彻底崩溃,只留下他穿着深翠外衣的身形,怒不可遏地与这群拦路的银色人形对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