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汪,乔相扑和“知识就是财富”。(2/2)
辛弃疾望着天边的月色,沉默下来。
这个时候,他已不再是一方太守。
他只是一个父亲,因为孩子体弱而担忧的父亲。
莲心也低下了头,心里难过。
三哥什么都好,偏却有这样的遗憾,又算什么呢?人无完人?
她小声道:“爹爹,那我们走吧,别再叫三哥费神了。临走前再叫他,让他好好歇歇。”
辛弃疾便答应了。
他点点头:“喵。”
时人重视冬至,甚于过年。
家中就不说了,韩元吉家眷早已在其余客人的帮助下囤积好了各色食物,小孩子隔一刻就要到会客厅煞有其事地转一圈,漫不经心地顺走案上的几样糖果点心。
官府更是在冬至这一日放松了平日里本就不怎么严的管制,允许百姓上街玩赌博之戏,以庆贺年节。
韩元吉所居住的信州在秋日时灾情甚重,彼时管着隔壁隆兴府的辛弃疾却已大刀阔斧整治完了米商,百姓的饥荒迎刃而解,而信州太守焦头烂额,实在走投无路之下,求到了辛弃疾官邸处,请求借粮。
他来时就是抱着不行也不损失什么的念头来的,毕竟江南西道都在灾荒中水深火热,救灾情况都是政绩,叫辛弃疾借粮,基本等于妄想。
当时隆兴府的上下官员听到信州太守来意后,也大多先露出个瞠目结舌的表情,随后面露愤慨,一柄又一柄的眼刀朝他飞来。
那时候,他本都不抱希望了,辛弃疾的口碑说坏不坏,但说好也有些勉强——在临安府,辛弃疾贪财好色的名声就像他年少时的战功一样远扬。
但没想到的是,辛弃疾却龙行虎步而来,一把将他拽了起来,说一句“均为赤子,皆王民也①”,就挥挥手,将粮借给了信州。
那个时候,他心里只有一个感想:传言果然不尽真实啊。
辛弃疾本人绝非被一些人传得嗜杀暴戾的什么贪官,相反,他是个心中有百姓的好官;而除此之外,辛弃疾也绝不可能是因为武力减退才转而做文官的...辛弃疾掐着他胳膊拎起来的动作,叫他白白贴了近十天的膏药!
以后谁再说辛弃疾已非良将,他就和谁急!
总之,有这一重借粮情谊在,自打辛弃疾来了之后,信州太守就对辛弃疾一切做事大开绿灯。
擅离职守?哎呀没事啦。
在韩元吉家天天搞爆炸?哎呀没事啦。
在街上学貍奴叫,在百姓中有了“貍奴神附身”的传说?
没事,没事,通通都没事,和借粮之恩比起来,这算什么!
但有一件事——
侍从偷偷和谢太守道:“辛太守在街上连赌十轮,次次赢钱,招的众怒不小呢!”
“次次赢钱?”
谢太守惊呆了,震撼了。
他猛地从卧榻上坐直身子。
他打小就有逢赌必输的毛病,哪见过这种场面!
坐立不安了一会儿,谢太守犹豫片刻,还是敌不过内心的崇敬和不信,决定去看看。
不说别的,要是真是赌神现世,那他去沾沾光,不也挺好吗?
...
世界上其实没有赌神。
走回街上后,被不太正的上梁辛弃疾偷偷摸摸教了两招法子,莲心的面部表情从“爹你真不要脸”缓缓变为了“知识就是财富诚不我欺啊”。
——咳,数学知识,和体育知识,也算是知识嘛。
根据骰子在竹筒里的声音辨认点数,这是体育课程中的灵敏度训练;
根据庄家比的手势中破译作弊言语,这是小学数学课程中的“你也来找规律吧”课后奥数题。
靠着好学的态度和速度,莲心一路从街头赢到了街中。
和辛弃疾勾肩搭背着,两人走到了街中心最热闹的一处摊子。
摊主热情地请二人来看他们表演:“来看看‘乔相扑’吧!”
莲心好奇地探头探脑,看过去。
所谓“乔相扑”,其实就是相扑的变化版。
和普通相扑之戏不同的是,“乔相扑”是一人穿上各色鲜艳戏装和道具,打扮成喜庆好笑的样子,操控着木偶人,为观众作出一套排演好的相扑表演。
周围百姓不断叫好,莲心被韩淲扯着站好,专心致志看起来。
场上,一个戴着只画得有些呆板的鱼头头套的人操控的是红色木偶,另一个和他对打的则是个戴着猫头头套的操控蓝色木偶的人。
猫头的木偶正对鱼头的木偶拳打脚踢,鱼头的木偶蜷缩成一团,眼看着就要不敌。
一旁的人指点:“还是猫头的厉害,他马上就要赢了!”
众人多是附和。
韩淲也赞道:“编排得真是精心。就是武力有些悬殊,一边倒就没有意思了。”
莲心却道:“未必。”
她紧紧盯着鱼头的木偶,轻声道:“你看那鱼头人的木偶,虽不断腾挪躲闪,却都是往着小河边躲的,他马上就要...”
韩淲笑道:“是吗?”有些不信,但也没有说什么,只盯着场上,关注着后续发展。
周围人却不愿意了。
他们纷纷为输赢与莲心争论起来——“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没见识就不要瞎说!”
莲心也不急,只撂下一句“谁说错了谁才没见识”,便理也不理几人,只自己趴在围栏边继续看起打斗。
直到鼓点逐渐密集,鱼头、猫头逐渐斗成一团,鱼头才往旁边一滚——这动作却使猫头扑了个空,直扑向了小河中,掉了进去!
人群中发出一阵“啊”的且惊且失望的声音。
韩淲也惊讶地看了一眼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