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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一座孤坟,四面来风 人间的这个小故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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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一座孤坟,四面来风人间的这个小故事……

到了赵国京城,已是三日后,盈阙把时辰掐算得正正好。

这时的京城,已入了冬,冷得厉害,行人走在道上,都埋头匆匆赶路,街旁的商贩子没了生意,也早早地收了摊,回家掩实了门户,喝上几口自家娘们儿烧的烫嘴的热汤。

然于盈阙而言,这般的凛冽人间,才将将适意罢了。

路经春台街时,小狐貍往街边望了几眼,那间清音坊仍开着张,却不及十年前那般门庭若市了,坊中隐隐约约飘扬出,间杂于坊市喧声中的管笙弦乐也不及那时的清妙了。

“盈阙,都说人间美丽的女子活不长久,你说那个香素凉,还活着么?”不过薄命美人常常是命丧在山河飘摇的年时里,荒芜的世道中,身如柳絮,漂泊浮沉。然,这赵国勉强也算是太平治世了,大约她还活着?

“谁?那个会弹琴的姑娘?”

“嗯嗯。”

“不晓得,大约死了。”

“……哦。”

盈阙低头看看脚边的小狐貍,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后知后觉地说:“可要进去问问?”

小狐貍摇摇头:“不要了,我们还赶着急呢,走吧。”

“嗯。”

走出两步,小狐貍倏忽抖了抖耳朵,看看“清音阁”的那面牌匾,又扭头仰面看了看一无所觉的盈阙,忽而便想起了京沂曾说过盈阙变了许多的话,胸中只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

听说左都御史的夫人病了,病势凶猛,一病便病到了骨头里。

御史公幸蒙赵皇宠幸恩赐,一批又一批的御医流水似的进了左都御史的府邸。

茶楼雅集曾有人说,侯门深宅,高墙大院,最妙的是,一墙隔了春色两分,却隔不住佳人喜簇秋千架的巧笑声声。而今这御史府邸外呢,虽听不着声声如铃,却闻得到药香十里,百日不散。

往日里,寻常百姓人家,听都难得听到的珍贵药材,如今只需在左都御史府邸外的墙角蹲上个两三日,包管什么都闻着了,也算是长了大把大把的见识。

故而,御史夫人病着的这些日子里,除了前门来探望的贵妇人络绎不绝,后门外,蹲守着的郎中学徒也是不少。

时人问起,他们便答说,便是能等到些药渣子,那也是极好的啊!

哦!

问者闻之,恍然大悟,深以为然,遂与之同守一隅。

一碗药盏里盛了又浓又深的药,药盏旁备了一碟蜜饯。

分明都是清芬的药香,归于一罐,熬作浓浓的汤药,却泛出了令人作呕的苦味,也是古怪。

那一碗苦兮兮黑糊糊的药,被剔透的碧玉盏、雕花的蜜饯衬得愈发难以入口。

“是……药来了?端来。”声声老,老如生死茫茫。

孙冯氏听见声响,微微睁开眼睛,往门口看去,病里头昏脑涨,眼中一团朦胧,并看不分明。

门口站着的那人听见孙冯氏气若游丝的吩咐,身子仿佛震了一下,药也洒了些,溅到了袖口上。

将托盘放置玉案之上,端着药盏走到病榻边,姜明低低地喊了声:“母亲。”

孙冯氏枯瘦的手往边上胡乱摸过去:“明儿来了啊?母亲先梳洗一番,你再……”

姜明打断了她:“母亲身上不好,还是多多躺着,我们母子之间,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孙冯氏也实在没有气力,只得应好,见姜明迟迟未把药端过来,她催促道,“药……药呢?”

似乎是怕惊扰了这个一病便白了发的老妇,姜明一直沉着声音:“母亲,你可晓得,是药三分毒。”

孙冯氏微微笑了笑:“如何不知,但又有什么法子?”

姜明挽着勺子,搅着药:“不吃这药不就好了?”

“说什么傻话,”孙冯氏闭着眼睛,歇了歇又道,“不吃药便死了……”

“她吃了药,不也死了?”

这一句说得太轻,孙冯氏未听清:“什么?”

姜明舀了一玉勺药,喂到姜李氏嘴边,摇头说:“没什么,只是母亲不该胡言什么死不死的,不过是场小病罢了,母亲一生礼佛,菩萨心肠,必定长命百岁。”

“咳咳咳……”孙冯氏被药呛着了,狼狈不堪。

姜明拿枕边的帕子为她擦拭干净了唇边的药渍:“母亲当心些。”

“诶。”

姜明便不再说话了,孙冯氏自然也不会多说,默默地喂完了满满一碗药。

碳火烧得屋里暖烘烘的,因着孙冯氏的病,比往日还要更暖上几分。严冬之时,这屋里却比春日更暖和,已换下了大氅的姜明仍是被蒸出了汗。

姜明不以为意,只放下药盏,端过蜜饯,捏着一颗递到孙冯氏嘴边,随口问道:“母亲一生,每夜梦回之时,可有什么不能释怀之事么?”

“你明白的,你兄长……”孙冯氏眼中滚出几滴眼泪,说不下去了。

姜明微微颔首:“儿子明白的,可还有什么吗?”

孙冯氏又道:“你父亲便罢了,惟有你同你媳妇,母亲尚有许多不放心。”

姜明攥紧了膝上的手:“可还有么?”

孙冯氏终于听出了他与往日不同的语气,诧异地看向他:“你……”

凝视眼前这个苍老得不像样,鬓发散乱,病容昏黄,再没有半点雍容的老妇,姜明重又松开了他的手,伏在她耳畔,轻声细语地说道:“你终是与她有些相似了,母亲。”

“谁?那个贱民?你原来还在想着她,我才是你母亲!”病弱的声音忽而变得尖利,面孔抽搐起来,病都仿佛被气好了。

“嘘。”姜明手指抵在唇边,“您自然是我的母亲。可母亲说的那个贱民,是谁?父亲知道您认得一个贱民吗?”眼底的黑仿佛是画卷留白处被墨污了的一块儿。

“什么……你在说什么!”

姜明没有再回答她,任孙冯氏在他身后不敢放声地挣扎,惊惧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息止下去了。

姜明逃离这里的脚步,停在了房门的门槛内。

不得不慨叹一句,在他眼中,盈阙一定是个阴魂不散的女鬼。

盈阙往内室看了一眼:“你杀了她?”

姜明后退了一步,皱着眉说:“如你所愿。”

“我?”盈阙也皱着眉,看向脚边正擡着头的小狐貍,问她,“他在说什么?你晓得吗?”

小狐貍点点头,眨巴了两下水汪汪的大眼睛:“晓得啊,你不晓得吗?”

盈阙摇头:“不晓得。”

小狐貍正要解释:“他是说你……”

姜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正要长篇大论的两个:“府中如今诸事繁忙,二位请自便……”说惯了的场面话顿了一下,姜明忽然意识到,她们或许真的会自便,便改口道,“无事便请离开。”

小狐貍转向他:“有事!”

盈阙接着后面说:“走吧。”

姜明一惊:“去哪里?”

“她葬在哪里?”

“谁……”

“你不晓得?”

他自然是晓得的。

姜明带盈阙来到了一座坟茔前。

一座孤坟,四面来风,没有荒草,也没有青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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