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算计 生恩哪有养恩大(2/2)
因此虞燕首先排除的就是按照欠银的数量从上往下追缴的想法。
随后便是那些勋贵大臣,有的是康熙倚重的重臣,比如纳兰明珠、索额图、马齐等人,有的则是世代与皇室联姻,比如钮祜禄氏、富察氏......这些人的借款有大有小,其中有些人家中本身富裕,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譬如索额图的两个儿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就在国库中借了好大一笔。
除他们二人外,还有一些虞燕不认识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
虞燕有些纠结,今年是康熙三十八年,后世鼎鼎有名的九子夺嫡都还没拉开帷幕,但排行在前的几个阿哥之间已经隐隐有倾轧的苗头。
她对朝政不够熟悉,这份名单里的好多高官都未曾听说,再加上满人的名字重复率又高,她还对不上这些人谁是谁。
一时间虞燕有些挫败,她甩了甩墨笔迟迟没有下手。
底层官员那借的三瓜两枣对填补国库更起不了什么作用,重点还是应该聚焦在这些借款大头身上。
虞燕打起精神,将好几个见过的名字圈起来,打算之后带着名单再去问问胤禛这些人都是谁,毕竟那些乱七八糟的姻亲关系或者党附关系她实在是搞不清楚。
将名单上的名字先放到一边,她悬腕擡笔缓缓落下,陈姑姑看着她在烛光映照下的半张侧脸,只觉得二格格和那位冷面贝勒爷像了个十成十,不管是眉眼还是通身的气派,都不是寻常人家能教养出来的。
另一旁李氏的屋里弘昐正预备洗漱睡觉,珍珠玛瑙两个拿了巾子沾水盆里的热水,李氏褪去钗环刚换过睡衫,就听见外面传来人声。
她不由得心中纳罕,这个点总不能是贝勒爷那边来人吧?
随后便是二等丫头翡翠进屋传话的声音:“主子,是福晋屋里的张嬷嬷来还礼,送来一只粉白花玻璃双耳瓶。”
这送礼还礼的事小得很,李氏随意开口道:“你去桌上拿点金瓜子赏去吧。”
翡翠嗳了一声,转身走到桌边抓了一小把金瓜子藏入袖中,随后向外走去。
等行至门外,她又从袖中摸出一只雕象牙贴金四季花卉镯递到张嬷嬷手中笑着说道:“还害得嬷嬷大晚上的跑一趟,主子说这东西就当做是赏您了。”
张嬷嬷先是眉头一皱,手里这赏未免太贵重了些。
但是她转念又想,自个是福晋的奶母,这些个侍妾讨好讨好她也是应该的,再加上家中来信说自己那儿子似乎欠了点钱,这东西拿出去还能换几个银子,于是便重新舒展眉心接下镯子。
第二日天光大亮,虞燕昨晚躺下后还在反复想着追缴欠银的事情,一直到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都不知道,醒来就是眼睛
陈姑姑连忙叫人去拿煮熟的鸡蛋,剥了壳在虞燕眼睛
“格格往后可不许熬觉。”陈姑姑心疼道,“您如今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若是日日大半夜还不睡,往后长不高还是小事,身子骨被拖垮就糟了。”
虞燕乖巧点头,心里却想着等下去阿玛书房的时候该问些什么。
用过早膳后虞燕继续回到屋子趴在桌案前奋笔疾书,直到差不多到了阿哥们下学的时辰,她才带着自己昨晚写好的几张“想法”和胤禛先前给她的名单往他的书房走去,
如今无逸斋内年长的皇子都要领着几个年幼的皇子温书,胤禛好巧不巧被分配到自己的亲弟弟胤祯,他今日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虽说二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奈何胤禛从小不在德妃身边长大,与德妃的母子之情淡薄不说,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弟弟更是疏远。
而且胤祯这孩子又曾当过康熙五六年的小儿子,被娇惯得无法无天,念书不好好念,仗着一副蛮力还总是看不起自己这个拉弓只有四力半的兄长......
胤禛气得咬牙,还不能把弟弟拎起来一顿暴揍,只好不断地抄书凝神。
“四哥!”胤祯磨磨蹭蹭挪着步子走到胤禛边上,见没人注意他们这里才低着声音说道,“你能带我出园子吗?”
胤禛闻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要出园子做什么?”
那眼神里充满对胤祯的不信任,激得他险些跳脚,但想到自己还所求于人,最后还是别别扭扭说:“额娘生辰快到了,我想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买下来送她的。”
胤祯也都十二岁了,换胤禛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个成熟的小大人,他如今的脸上却还充满着稚气。
胤禛听到他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后才意识到过几日就是德妃的生辰,他自己现在忙着追户部欠款的事情,就连永和宫都许久没去过了。
为人子,他胤禛确实有些不当。
“四哥?”胤祯狐疑地看向胤禛,“你该不会忘了额娘生辰吧?”
“没。”胤禛下意识地反驳,随后擡头看向胤祯,“我过两日要出去办事,你要不要跟着,顺便在去的路上看看有什么好的给额娘买一点。若是你那点银钱不够,四哥再给你添一点?”
胤祯撇撇嘴:“不劳烦四哥了,弟弟有钱。”
这小子!胤禛抽动两下嘴角,不免有些气闷。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等到下学的时候,胤禛吩咐一旁候着的苏培盛道:“回去说一声,今日午膳爷去额娘那用,让福晋不用给爷准备午膳了。”
凝春堂里德妃看到胤禛的时候也有些讶异,但很快她还是笑颜如花连忙招手:“今日怎么来额娘这了?”
胤禛做不出胤祯那样一股脑扎进德妃怀中的小儿模样,只好老实道:“想着多日未见额娘......”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祯打断了:“假惺惺!”
“怎么和你四哥说话的?!”德妃眉毛一皱,立刻拍胤祯愁道,“你十四弟口无遮拦惯了,见谁都想着呛两声,我这么多年也没把他这坏脾气掰回来。”
胤禛面无表情:“十四年幼。”
他心里却在磨牙,宫里十二岁的孩子哪里还年幼,再大点都应该要安排司寝宫女通人事了。
只是胤祯一直记恨胤禛从前为孝懿皇后戴孝多日,觉得他是在咒德妃早死,因此每次遇到胤禛都是嘲讽的话,几乎没怎么给过好脸色,胤禛这么多年下来也都习惯了。
但他仍旧忍不住气苦,宫中嫔妃的第一个孩子明明都是要换着养的,五阿哥不也被太后抚养,九阿哥就从没有看不起他那个只会蒙语的哥哥,还对五阿哥挺敬重的。怎么换到他胤禛身上就全然不是这样了?
德妃心下一叹,朝胤祯虎着脸:“你汗阿玛特地叮嘱额娘要检查你的课业,明日他来查验,还差多少下午赶紧补掉,别一天到晚想着去园子里玩得一身水再回来。”
等打发走了胤祯,德妃赶紧将刚刚的事情遮掩过去:“听说你汗阿玛给你安排了户部的差事,你姨妈都求到我这来了,说家中因为先前分家如今只剩下空架子,那些户部的欠银是在是一时间还不上,看看能否宽容些日子。”
德妃的妹妹玛颜珠嫁的是先头孝昭皇后钮祜禄氏的异母弟弟阿灵阿,说是一等公夫人,但是他们家里的关系却混乱复杂得很,就因为这个袭爵的事情还曾几次闹到御前去。
胤禛皱眉:“若人人都像姨妈一样来找人求情,儿子这桩差事还怎么办?”
德妃温和道:“你姨妈也不是说不还,只是欠款太大,她想着能否宽容一段时间好来筹钱。钮祜禄氏与爱新觉罗氏也算得上世代联姻,到底是高门大族,这样的人家是得罪不起的。你虽说担了这桩差事,但也应用点圆融手段,一味强硬恐怕会适得其反。”
越是这些与皇家有姻亲做支撑的家族往户部借的钱其实越多,胤禛想催的恰恰是这批人的账款。
因此听完德妃的话后他只是摆手:“额娘有所不知,南方水灾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如今这些钱都是救命钱,不是儿子不愿意宽容,实在是人命关天。”
德妃在心里叹了又叹,最后还是无奈地摇摇头:“按你汗阿玛的嘱咐办就是了。”
说罢她便吩咐用膳,胤禛坐在圆桌边看着德妃与胤祯母慈子孝,嘴渐渐抿成一条线,他匆匆扒了几口饭便推脱身上有事要办,随后带着几个小太监回到西花园的承露轩。
待他走后胤祯冷哼一声,将今日在无逸斋与胤禛说的几句话扭头就添油加醋说给德妃听:“额娘,四哥准是忘记您的生辰了!他连孝懿皇后的生辰忌辰都每年去上香,偏偏轮到您的生辰就什么都不准备,肯定是忘记了!”
“孝懿到底养他一场,记得住反倒说明你四哥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德妃摸摸小儿子的头纠正道,“这宫里的许多事都不是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你四哥也有他的苦楚,往后不许再和他对着干听见没?”
胤祯勉强点头:“放心吧额娘,四哥记不住您的生辰,儿子记得住!往后儿子一定让额娘每日都高高兴兴的!”
德妃哭笑不得:“你别成天调皮捣蛋给我捅娄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