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酒楼再遇 殿下他,只有你了。(2/2)
从前每逢此日,她都要穿上一身明艳红衣,为爹爹庆生。
她幼时贪玩好动,每逢冬日总闲不住,也总爱在雪地中踩脚印作画。那时身后少不了要跟着爹爹娘亲,娘亲总会训她不成体统,手里拿着戒尺与大氅,将衣服给她穿戴好后还要装模作样敲她两下。
爹爹则不是如此,总是拄着拐杖,撑着伞,含笑看着自己在雪地里蹦来蹦去。有时还会劝娘亲不必多拘着自己,须得玩尽兴才好。
那时她从不必擡眼看雪是大是小,只尽兴踩好脚下雪,头顶总会有爹爹一把伞遮蔽漫天风雪。
她侧眸瞥见肩上覆着的雪,只觉得今日的雪极冷极大,不知疲倦地自天边倾泻而下,带着阴湿入骨的寒意,密密地裹挟住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雪地里的路,也好难走,她的双脚仿佛被积雪禁锢,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
叶珏眼前发黑,双眸微滞,只觉周遭一切天旋地转起来。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小臂。
一柄伞遮蔽了她的雪天。
叶珏如梦初醒般,眸光自臂间那只修长好看的缓缓移到眼前人的脸上。
“是你……”
那日在街头,捡到她玉佩,还在雨中苦等了许久的少年。
裘君迹微微一笑,温声道:“姑娘可是忘记带伞了?外头实在太冷了,不如随我到前方酒楼温些酒来暖暖身子?”
叶珏便随着他怔怔颔首。
走进酒楼前,她侧眸一看,便见他大半个肩头落满了雪,手中伞亦是几乎尽皆倾斜向她。
叶珏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以往爹爹为她撑伞,亦是这般不顾自己,只想着她。
裘君迹无意间垂眸,正撞见她双眼泛红,眼底噙着满眶泪,欲落不落。
他瞬时一慌,不知如何是好,握着伞的手也用了几分力。
“姑娘你莫哭……可是冻得厉害了?我们这便进去。”
瞧着裘君迹神色慌张,六神无主的模样,叶珏破涕为笑,看了他半晌,郑重其事地道:“多谢你。”
裘君迹见她笑了,这才如释重负。
他一面收起伞领着叶珏去他方才的雅间,一面轻笑道:“姑娘不必言谢,在下举手之劳。”
“不必唤我姑娘,我姓叶,单名一个双玉‘珏’字,唤我叶珏便好。”
裘君迹握紧了手中伞,唇动了动,方试探性地唤道:“叶……珏,”他又将这二字咬在唇齿间,低声喃喃:“叶珏……好名字。”
叶珏带着笑意擡眼看他。
不等叶珏问,裘君迹便即刻道:“我名唤裘君迹,君子之迹的君迹。”
“这个名字,配得上你。”
裘君迹闻言面上一喜,眼底闪过异彩。
他看向叶珏,叶珏却是又敛了笑,坐下痴痴地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
裘君迹这才记起方才她就在楼下独自一人,情绪低落,又联想到在门前时她泪盈于睫的模样,便撩袍坐了下去,面有忧色地问:“你可是,心情不好?”
叶珏偏转视线看向他,又垂下眼睫,半晌,方低声开口。
“今日是我爹爹的生辰。”
裘君迹一愣,既是生辰,缘何悲戚惆怅至此?
叶珏的声音又一点点传来。
“可是如今他已不在我身旁,我再不能给他过生辰了。”
裘君迹何其聪慧,见她这模样,心底便猜测到了些什么。
他带着怜惜的眼神看向叶珏,安抚道:“你若记着他,他便在你身旁。”
叶珏闻言微顿,又倔强地擡眸瞥向窗外,强忍着哭意。
“我当然会永远记得爹爹。”
“那他会很开心。”
此话一出,叶珏眼底蓄着的泪终究是不可抑制地滚落,她擡起手背用力地拂去,偏头不愿让裘君迹看见她这副模样。
裘君迹见状,为了让她不再沉湎悲痛之中,半晌,便开口道:“我有一件连日困扰我的事,想请姑娘听听看,是否可以为我解惑。”
叶珏不说话,他便自顾自讲下去。
“我幼时有个形影不离的玩伴,他是家中独子,父亲极有才学,母亲蕙质兰心,对他也十分上心,吃穿用度一应是上佳的,叫同龄人好生艳羡。”
叶珏虽是依旧侧身坐着,却已在认真听他说话。
“父亲对他要求极高,严苛到笔握几寸,墨蘸几分。课业须得日日交予他父亲审查过,字迹务要端方稳重,行文必得通达有理。做人更是要时刻保持一颗正直良善之心,说话做事,皆要问心无愧。”
“他就这样在父亲严苛的教导下,规行矩步了十余年。可某一天他却发现,父亲教导他的,自己也没有做到,甚至还与他以往那些所谓正直端方之言,背道而驰。”
裘君迹说及此,便沉默了一瞬。
叶珏擡眼看他,问道:“然后呢?”
“然后,”裘君迹尽力扯出个笑来,道:“他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一面想问清楚,他的父亲究竟与那腌臜丑行有无牵扯,一面又不敢面对。”
叶珏默了默,继而擡起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向他。
“若是我,我便会问清楚。人都会犯错,知错能改,他还是个好父亲。更重要的是,若他并非如此,只是你的那位朋友,不慎误会了呢?”
裘君迹垂眸,胸腔里挤出一声闷笑,喃喃:“是啊,还是个好父亲。”
继而他又一瞬不眨地看向叶珏,微微笑道:“谢谢你,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