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告白 【双沈爱情支线】(2/2)
还好,停在这一刻也好。
这样她不用再次目睹娘亲挥剑自刎,不用再看着娘亲的血流干,不用一遍又一遍呼喊着父亲,不用一次又一次陷入无法挽回的绝境。
她的心太痛了,无法再忍受任何的震动。
可是她亦有些丧气,即便是画境,她也不希望公主府的一切变作无人在意的残卷,她希冀着府内每一寸景都有人欣赏,每一方地都有人驻足谈笑,每一个人都有人来爱。
她试着将身下的裂缝往中间拢,可是无济于事,裂缝已然产生,逝者已矣,往事难追。
泪珠滴落在指尖上,她像是生病了。
她脑中一片空白,心脏如同被人紧紧攥住,跳动不得,每一寸肌骨都虚浮无力,那虚浮如同一阵毒雾在周身游走,最后便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此时她只想缩进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希冀着永远不会有人来发现,她此刻的无能为力。
她改变不了过去,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快要将她吞噬了。可是娘亲身边短暂的六年又仿佛在不断地呼喊她,她一边用思绪折磨自己,觉得自己十分无用,任由痛苦穿筋透骨,一边又于无尽深渊之中企图自救。
她想了很多法子,唯一寻到的办法便是让恨更加清晰一些,与其让痛苦将自己霸占,不如令恨意肆意疯长,这样起码她还是她这具身躯的主人。
她不能困在这里。
先前法阵催动的一瞬间,道长似乎是被一股强大的推力给生拉出了画境的,可是她为何会被这幅画境留下了?她和道长之间在当时有何不同?是法力吗?还是……
她低头看了看还沾染着些许血迹的手,鲜血早已经凝固,在掌间结块,而落在地上的鲜血此时是呈现一种极不易察觉的放射状。那形状如同太阳绽放的光彩,以一种极有规律的姿态指向了四面八方法阵出现的地方。
是鲜血,是她的鲜血催动了法阵,这是献祭,法阵将血祭之人永远留在画中,变作画境的养料。
难道她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
她从地上起身,朝着各处院落走去。画卷似乎在这一刻被一幅幅链接上了,她能自由地去往长公主府的任意角落。
除了满布的裂痕,先前府中上演的一切人或事此刻都凝固在了原地,老臣们掀袍正欲离开,面上皆是怒其不争的颜色,而娘亲眸光决绝,早已下了决心,要以死来为桑桑的万万民求一个稳定的日子。
转过花苑,她看到了小时候养的小狗,此时正欢腾在半空中,欲去衔一只蝶,一旁陪侍的小丫鬟正靠在石椅上眯觉,嘴角挂起来一抹笑,似乎是梦到了极有趣的事情。
遍寻不见出口,她试图从各处的门出到府外去,可是只要她一脚踏出去,便会被无名的力量拽回来,试到她力竭了,有些烦了,还是没找着出画卷的路径。
她又转到了此前和道长一起到过那处空院里,在桌边坐下预备歇一歇脚,发现此前递给道长未喝的水还摆着。
尤记得这处暖阁是某一年的春天父亲亲自布置的,那时候父亲为娘亲画了一幅画像,十分满意,苦于挂在何处都不合适,索性辟了一处新的院子,按照画卷的风格重新布置内设。
乔苑珠起身环顾,她记得娘亲的画卷是挂在两扇屏风后头的。她快步绕过屏风,回忆中挂了画像的墙上此时空空如也,一旁的窗棂透过来了些许的光线,将空气中的尘土照得分明,缭绕之间,竟令人觉得画卷化作了仙尘,去往仙境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当时父亲很是珍视那幅画,便是她想要取下来把玩欣赏都不被允许,此时画却消失不见了。
她继续往内间去寻找,甫一掀开帘,只见内间中混乱不堪。
桌面酒壶倾倒,仍有残液在往下滴洒,无数杯盏的残片遍布在地,离残片最多的那面墙上,甚至有大片的酒渍,似是有人发怒挥砸。
屋内窗帘桌布像是被人发疯扯了下来,一旁一把锃亮的剑已然出鞘,颓然地摔在地上,刀刃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混杂着些许的酒渍,透出一股铁锈般难闻的味道。
再往窗边的条桌上看去,那两道屏风之后被人视作珍宝的画卷此时赫然出现在上面。屋中一切都很乱,只有这幅画卷,用镇纸平整地压着,半点褶皱都没有。
画卷上的女人笑靥如花,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画卷的边上染上了一滴不大不小的血迹,血迹在纸上漫开来,像一朵艳丽的桃花。
乔苑珠盯着那血迹看了许久,冥冥之中有一股引力,催使着她伸手去触碰那血迹。
她缓缓牵动手掌,几乎是同时,无名指被不经意间拉动了一下,甫一触上那道血迹,一开始进到画卷中的那种感觉奔袭而来。
公主府的万物逐一褪去,异界的大门敞开,一片短暂的黑暗之后,她置身于一处桃源之中,满山的桃花绽放,清风中亦带着香味,桃花林后辟了一处宅院,炊烟袅袅,有两道身影在院中晃动。
心中微恸,再不作他想,乔苑珠果决地擡步往宅院走去。
然而就在她往宅院走过去的一刹那,她发髻间的白珠又暗淡了一分,眉心之间一道淡红的十字印复现。几乎是同时,画卷之外,高殿之上,祝爻手握着乔苑珠滴落在他指尖的血珠,淡淡的青光浮现,血珠透过他的掌渗入他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