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谁家春宵如此夜(2/2)
它离开时,细细的水痕一缕,勾起她唇下细腻的银丝。
宗契狼狈地别开眼眸,躲避她诱使人堕入深渊的、无知无辜的双眸。
那眸子里泛滥着漾漾的水色春.情,她的唇变得饱胀而靡红。她贴着他,察觉他的逃避似的,又往他跟前凑。
也不知何时,他不再托着她身子,广藿香的清苦微散一缕,从她唇舌间半着软腻馥郁的热与香绞缠、绞缠、再绞缠。
他闻见了广藿香,便闻见了她身子里散出的引人沉沦的香。
也不知是那药丸奇效,或是散方药效渐去,她回生了几分气力,却还是热。
她慢慢磨蹭地坐进了他怀里,在床边沿,分着双.腿、环着他颈项。他衣衫完好,她却薄衾已滑落委地,堆成一叠縠皱的春纱。
她感受到快得不可思议的心跳,几欲从他胸腔中迸发而出。三份清明、七分沉堕里,见他几至迷失的双眸,再不复往日沉稳,忽混沌里生出一念,甜美得不可思议:
他是我的了。
应怜欢喜得欲要落泪,怔怔瞧那英武的眉眼,心中饱涨了一股又一股不断涌出的满足,不知从哪里开始占有,便从他饱满干净的额开始,将双唇覆了上去。
从额头、到眼眸。他倏然闭目,身不动,强硬的手臂却在她腰间猛地收紧,迸出突显的青筋,压抑着炙热。
从眼眸、到鼻尖。他的鼻梁直挺,像他此人刚毅。应怜一点点地啄吻,梦里的他不动不语,可她就是知道,他已然心旌神荡。
他想要她。
那一点广藿香,徒然勾起了她心底的火,花月春风,夜潮起起落落。他横臂在她腰,她则漫过他绷紧的身躯。
她俯首阖目,滚烫软腻的唇,最终落在他唇上,相贴时俱有一瞬的微震。
从前的梦里,哪怕不羁又放肆,也没有这样逼真的感觉。
他唇紧闭,不知是心内在做什么斗争。应怜可不管,阖眸品尝着他,怎样快活怎样来。她细细地舔舐过一遍,又放肆地往他唇缝里钻。
他仿佛在坚持着什么,即便所剩无几,却依旧掩人耳目地攥着。她愈发挺直了身子,像一泓滚热潮湿的春水,裹缠他胸膛腰间,细密连绵的心跳,来自她柔软的肌骨里,几乎将他溺毙在其中。
不期然,一个失神,便微分了唇。
她便趁虚而入,湿热软腻的一缕,随着微苦的广藿香,欺在他唇舌间。
世间最柔软的甜美,正与他勾绞在一处,使人魂销魄荡,越陷越深。
宗契此生从未有过如此魂不守舍的滋味,骨子里烧出一把燎原的野火,比她在他任何一霄春.梦里都来得焦灼,真恨不得舍了人伦、忘了人世,就此与她在这青罗帐里荒唐胡搅,闹个天翻地覆。
一晌理智回炉,却猛地如被座钟狠狠一撞,艰难回神,将尚不知满足的她推开,心中狼狈更甚过身子反应,瞧她迷蒙水色早已横陈在眸,软在自己怀里,予取予求的模样,蓦觉酿成大误,自己与她,正在悬崖边缘,差一脚便蹬空,落得个行差踏错。
那是什么糟污的东西,散方,还是什么?
他早已无暇去细思,却浑然回想起前不久,有人急与自己报信:【鬼面将军诱柳惜入厢房。】
短短一句,那报信的小厮却烟云似的蒸发在觥筹的人群中。
此时想来,不正是个圈套?谋的是谁且再说,他却不能先着了道,从此损了应怜。
不过短短数个念头急转,他浑出了一身汗,咬着牙,再瞧应怜,却急耐不过向前,这会子汗湿鬓发、潮红满面,连身子也染出粉嫩的颜色,如堆霞织锦,连绵春山起伏,不过遮蔽了薄薄一缕,细腻柔滑,全然绽放在他掌下。
她在他怀里难耐地扭动,又惹起一团团才压下的火。宗契喘着粗气,按下她身子,不敢深想手中那一片温软光洁,深蹙着眉,说话才觉嗓音早已沙哑,“惜奴,你忍一忍!清醒一点!”
说罢才觉荒唐可笑。那不知是什么药,她早已堕了神智,恐怕连对面是谁都认不得。
这么一想,又惊生了后怕,若他到得晚一分,岂不是……
宗契咬了咬牙,一狠心,抚了抚应怜晕红的面颊,忍住想要再亲吻的冲动,却一个手刀,劈在她脖颈间。
那力道拿捏得精准,应怜连哼也没哼一声,就着在他怀中的姿势,倒在她怀里。
她昏了过去,事便好办了。
就着外间灯火光亮,宗契捡起她零落的衣裳,一点点笨拙地为她穿上,使他睡躺在锦绣的床上,又拭了拭她额头,比先前略微好些,仍有些热。
她昏迷中仍蹙着眉,仿佛难受的模样。
宗契再没忍住,俯身凑去,亲了亲她的唇,含着那片柔软,不过一霎,却依稀听见了自己心中什么东西崩塌、碎裂的声音。
她那样就他,带着人事不知的欲.望,把自己捏塑成一只诱饵,却并不是出自本心。
心思深沉肮脏的是他。他明明清醒,却放纵自己荒唐,陷她入深渊。
宗契陷入无以复加的愧疚之中,一晌又想到那个远在洛京的元家子,更是心乱,望着她无知觉的容颜,阴暗滋生,甚至冒出一个念头:若不然,就占了她,再不放她做外人妇,大不了明日一早,他还俗了就是。
可她会哭,会怨恨自己,会从此被传为笑柄。
他摈弃这个荒诞念头,狠狠唾弃自己。守着她,等着个不知何时才来的李定娘,在幽微的灯火黑暗里,独坐了不知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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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怜这一日夜过得混乱又浑噩,依稀又察觉似又人影走动缭乱,言语声嗡嗡交错,直待翌日晌午才醒。
她仍残余一股子醉酒后的眩晕与窒闷,醒后瞧见熟悉的纱帐床阑,一案一架俱是自家所有,半晌方知睡在自家床上;只是记忆混沌,不过记得昨晚与李定娘同饮,那小唱甚是清婉,再之后如堕一场迷梦,梦里仿佛……
她怔怔地坐起身,拥着几片衾裯,沁凉丝滑的质感催着想起了一两分。
宗契搂着她,她却掀落绸锦,揽住他脖颈。
舌尖仿佛微苦,却品尝到不可思议的柔软和温暖。
记忆支离破碎,连宗契在梦里的身影也化成千万片,每一片都摇荡不定。应怜捂着额,总觉着与他之间似是亲密,却分不清梦境现实。
恐怕是梦。昨晚她分明没喝几盏,怎么就记不起发生的事。
脖颈后隐隐作痛,她却陷在昨夜火热相贴的感觉里,脸红心跳,又总疑心那梦太过详实。
直到春莺端着药进来,见她醒了,正要下床,忙来搀扶,她这才有了几分踏实坠地之感。
“我昨夜醉了么?”她身子软绵绵的,索性靠在春莺身上,见她端了药,又忍不住皱眉,“这是醒酒汤?怎么这样苦?”
春莺道:“哪里呀,我的好娘子,您昨晚可真倒霉!有个女使弄错了酒瓯,把外头不知谁的酒奉来了,据说那里头混着什么……散方,饮下后有迷醉登天之感。大夫说此药伤身,女儿家身子弱,误食了散方,可得好好调养一阵。”
“散方?”应怜不可置信,可身子的异样感又教人不得不信。
才喝了药,正想着去找李定娘,她却先自来了。
应怜忙请入内,遣出了女使,急急便问:“昨夜之事,我怎么觉着蹊跷,我何曾饮了外头的酒,况且那酒你不也喝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
她面皮薄,想到宗契,欲问又拉不下脸来问,吞吞吐吐,把脸面也涨红了。
李定娘见状便猜着七八分,一时欲言又止,也不知是笑是烦恼,神色十分微妙,“谁晓得究竟怎么一回事。我不过一会子没看住,你便浑浑愣愣地教人骗过去了,得亏是有了宗契师父。你那般出丑,我遣散了下人,由他守着你,他却……”
“他却什么?”应怜脸更红得要滴血,连心尖尖也颤了,慌慌地问。
“他却把你打晕了。”李定娘语气平常,有那么一点可惜。
应怜摸着脖颈,愣愣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她尚想不通自己究竟耍了什么酒疯,逼得宗契敲晕了她;却又听李定娘开口,话里不无困惑,甚至有些烦闷,“他真是个品行高洁之人。据你说,人的本性是改不了的,是么?”
“嗯……什么?谁?”应怜结结巴巴。
李定娘叹了一声,摇摇头,没解答这一问。她自个儿心中也有疑惑,不仅无从开解,甚至连问也不知向谁去问。
无论人面鬼面,从前总有来历。她恰巧晓得,这一个曾在六殿下身边做过扈从的无赖,是个贪花好色的猥鄙之徒。因此她做下了局,却不放心,蛰伏在暗处,随时监听屋里动静。
只是鬼面人反应超出她预料,那样怒意滔天,就像……就像他多么珍爱应怜似的,压根不像他从前习气。
他们本应素不相识啊,除非……
她心中没由来缓缓升起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除非,除非他不是那个无赖。
可他的确有那样的烧伤,脸上、肩上、手上,那不可能有假。
李定娘默默地坐在应怜身边,瞧着她惊愕、迷惑、颓然消化昨夜之事,旁观者清,从见着宗契的神色始,便已瞧出他心中所想;可扪心自观,却怎么也瞧不穿自己心头那一团越来越大的迷雾。
“你还记得,昨夜那鬼面人么?”良久,她试探着问。
应怜却全然迷茫,“鬼面将军?他不是在外席么?”
再对上她疑问的眼眸,李定娘勉强笑了笑,示意无事,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无论是几个时辰前,或是几年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