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但得女萝如卿好,我愿为……(1/2)
第97章第97章但得女萝如卿好,我愿为……
可愈是慌乱,夜中愈不辨路。她依稀记得自己穿了几道门、过了几条廊,避了也不知多少双手、多少把刀,满耳听着铿锵当啷刀兵声,鼻中灌满夜风里裹挟的血腥;不知怎么,却慌手束脚,到了一片湖边。
偌大的湖面粼粼散落着光点,那是举着火把闯将进来的官兵……抑或是贼兵,她辨不清,回头一望,后头却已有人紧追不放,再几步便摸着她衣袖。
折柳于是只得没了命地奔逃,向穿湖而过的曲桥之上去。
她又隐隐察觉出了一股不对劲——这样百十丈宽大的湖,天王府里是有一汪,却不是在东边,而是西园。
赵芳庭不是指她往东么?怎么反向西去了?
眼见着后头呼啦啦一队人也踏在桥上来,她无暇再想,只向前求一条生路。
长长的曲桥,夜中仿佛一条无限伸长的龙蛇,任折柳怎样跑得筋疲力尽、脚软筋酥,总也到不了尽头。
水汽乱糟糟扑上来,寒湖一带雾罩烟锁,腾起一片迷仙之境般的朦胧。折柳狼狈逃窜,却眼睁睁瞧见对面点缕火光,纷纷沓沓正向自己而来,结结实实堵死前路。
那是谁的人马?她不晓得,只晓得一点——
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两面挑唆,两面都容不下她。无论哪一方的人,只要认出她来,她都没好果子吃。
折柳被夹在曲桥当中,湖心一点,两面四顾,又望一望桥下几尺的氤氲烟水雾,心中绝望也如烟云升腾。
她怕水,怕被闷在水下、潮湿的、窒闷的感觉。这种灭顶的恐惧,尝过一回就够了,她不想再尝一回。
“捉住她!”离得近了,有人呼号。
捉我做什么呢?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了不起踹了那阉人一脚。她茫然苦涩地想,那许多恶人不捉,为何偏偏咬着我不放?
接着,双脚不由自主地登上白玉石栏,她在满怀惊恐与愤恨中,怀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丝生还的幻想,噗通扎入深水。
那一瞬间,于水雾交接之处,她耳边似乎生出某种幻觉,嗡嗡嘈嘈的乱响里,有一道嘶吼破空的声音,离弦的箭一般划来,又沉闷又尖利,还莫名的有些熟悉。
那约摸是在唤她的名字:“折柳——”
她睁大双眼,徒然在一径儿沉底的水流之中乱捞,眼前深沉而幽黑,什么光火也不见。
那种窒闷又沉重的感觉再次压来,折柳卑微绝望的发觉,再来一回,她还是屏不住气,那股子心慌迫得她张嘴、呼吸——
口鼻、胸肺里瞬间炸开剧烈的痛苦,以致她耳鸣目眩,刀兵短暂猛接之声,化作一团怪异的、恶兽的高亢咆哮,她却压根不能分析其中的含意。
她只是下坠、挣扎、再下坠、再挣扎,铺天盖地的水、铺天盖地的绝望。
猛地一双手牢牢钳住了她。
折柳身处噩梦炼狱,连自己是否挣扎也不觉,却感到一种至为强烈的束缚感,那触感却比水更坚硬,是某种有形的躯体,温暖的、坚实地撕开水膜,向她每一寸肌肤渡来。
唇上贴住了一片柔软的物事。她呼吸到一缕甘甜至极的气息,彷如噩梦初醒,猛地慌乱揪攥、踢蹬。
那躯体包裹着她、捆缚着她,又不住地抚摸她的额、发,乃至肩颈。深黑幽茫的天地里,映明了一双黑而且亮的眸子,分明目光牢不可催,却奇异地含了些安抚与怜悯。
她被带着水下潜游了一段,而后不知在什么地方冒出头来。
折柳呛出了几口水,失重感密匝匝地将要过顶。她如将死之人,攀着这一根救命稻草,使出了吃奶的气力,克制不住地颤抖;耳畔那一声声“折柳”依约清晰,不知多久,眼才终能见人,呆呆地盯着所攀的这根“浮木”。
——单铮。
他大半身淹在桥下,一手紧紧箍着她,另一手攀扯曲桥的木柱,一段一段地带她游回湖边,宽厚的肩臂每一蓄力,都涨起一阵温暖有力的脉搏跳动,教她清清楚楚地感知他的存在。
折柳傻了似的,任他携游,终于双脚浸在软泥藻荇之中时,才有了一点活气,张了张嘴,喑哑断续地哭了出来。
有别于冰凉湖水的眼泪,一滴滴温热柔软地砸在单铮手臂上。他有一丝不知所措,继而松一口气,拍着她背,笨拙地哄了起来:“好了,无事了,贼人败走了……”
话未说完,整个人僵住。
折柳扑在他身上,紧紧搂着,放声大哭。
“你、你哭什么……这不活了么?”他被缠得面红耳赤,甚至忘了四下环顾是否有人注意,迟疑着,改拍为抚,却不含一丝情.欲,也随之生出一股后怕来,“你不会水,怎么还往下跳?那样麻利,喊你都不及……”
折柳哭了许久,哭到后背起了一层热汗,才抽抽噎噎地止住,泪眼几乎看不清眼前人。她哑着嗓儿,莫名问了一句:“方才是你喊我?”
“……是。”单铮带她上岸。
折柳断断续续地咳嗽,嘴唇不知是受寒或惊惧,有些青白,更为可怜的模样,一手却攥着单铮不放,半晌道:“我真的叫柳花儿……别笑。”
单铮艰难压住止不住上扬的嘴角,俊朗的面上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他随手抹了一把,又稍稍拧干衣袖裤脚。
“行,比什么‘折柳’利索多了。”他道。
“但你还得唤我折柳,雅一些。”她回过气来,拭了眼泪,学着他的样子拧了拧衣裙,回转过来,开始心恼方才一股狼狈相被他瞧去,一举一动总觉不自在,便故作平常,摆摆手,口中道,“可淹死我了……我恐是犯了水厄,总跟水过不去……”
说罢,又沉默了一会,生恐他追问,如何就这样怕水,到时教他想起她沉塘那一节来,又徒增尴尬。
她掩饰好了心绪,才细细观望向他,想问那些个贼兵怎么就退了,却忽见他颧上一道尖尖血痕,不由叫起来,怀里翻翻找找,却只捡得一方湿哒哒的帕子,勉强为他擦了擦。
单铮局促,下意识后仰,却被她拉住,蹙着眉道:“这哪个天杀的要命鬼,打杀便算了,怎么还往人脸上划?破口这样深,往后可当心留疤!”
“……是你方才水下挠的。”单铮呼吸她近在咫尺的气息,道。
“……”
擦了血迹,折柳心虚地、默不吭声地随他向园外走。
奇怪的是,贼兵真如潮水,方才来势凶猛,这会子却已然退了,四面清晰可见执着火把的一支支队列,皆铠甲严明整齐,呼喝号令也不似贼兵散漫。
“这是才入城的一支兵马,只声言来助阵,却并不知将帅是何人。”单铮为她解释,“他们来便包抄了天王府,擒得贼首头目,想来是友非敌。”
与己无害就行。折柳对打打杀杀无甚兴趣,答应几声。她重一脚、软一脚地飘忽忽出了园子,来在廊下,眼见着血气冲天,却无端想起了水下时,唇上那一柔软温暖的触觉,不禁拿手摸了摸,又觑眼望望身旁单铮。
“方才……”她吊住半句,没想好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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