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关系(1/2)
什么关系
昝文溪追着李娥后头,像她的小影子跟着,脚步声重叠在一起,起起落落。李娥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走,昝文溪紧走两步进了门,要把脾气变得比天气还快的李娥追上,没想到李娥扭脚停下了,正和她撞了个满怀,昝文溪扶墙站稳,开门见山:“我哪儿也不去。”
“哪儿也不去?”
“我就在这儿。”
李娥的眼神慌乱得像被风吹散了,左右晃悠,就是不聚焦,扯住她的衣领子说:“没事,没事。”
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
不看她,就是自己嘀嘀咕一会儿,把她的衣领抹得比熨出来还平整。
然后,李娥把她端详着,有话要问,却也没问,昝文溪有话要说,却也没说。
这会儿没有什么不言之中的默契,互相盯着看了会儿,李娥说:“你去哪儿,我也管不着,特地跑过来跟我说什么。”
“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不稀罕我,我也还在这里。”
说完,昝文溪自觉有点厚脸皮,她好像是赖着李娥不走了似的,事实也是如此……嗐,谁叫她以正常人的脑子活了一遭就变娇气了,又怕孤单又怕寂寞的,好像地府里的七年是白过了。
把自己的话说完,她想起自己该安慰李娥了,变鬼的时候心里想着李娥就是死也是个人选择,变回人之后就不这么想了,她还是想让李娥好好活着,有个正常的结局,投胎变成猫啊狗啊,都比散去了好——更何况狗娃说,作孽的灰飞烟灭的鬼魂容易给坏人捉走当了厉鬼,她不要李娥变成那样。
“你总是怕我‘走了’,我能去哪里?”昝文溪昂着头安慰说,“我活着一天,我就陪着你一天。”
这话都是真的,李娥肩膀耸动,有一些疑问险些从李娥嘴里冒出来。
李娥把她的脸从上到下摸了一遍,看她皮肉紧实,手指头摸过去实实在在,才松了一口气。
正说话的时候,听见外头有人的脚步声,好几个人一块儿走着,步子都不太一致。
然后是吴凤香的声音:“找她问问去,你说话呀,你别闷着个头,当天晚上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该叫她赔,就得赔。”
程大海说:“就是,你能不能说话?哑巴了?”
紧接着是程梓涵的声音,伴随着几声鞋底擦着路面的摩擦。
“不去,我不去……”
李娥竖起手指,又一把捂住昝文溪的嘴,自己贴着门板悄悄听着外面的动静,朝昝文溪皱眉摇头,不允许她出去。昝文溪扒拉着门缝,李娥就轻轻捏她手。
紧接着程大海说:“你他妈的不会真的……真的干出那事情吧!老子打断你的——”
“好了好了,问清楚不就完了么,反正是男孩也不吃亏,你发这么大脾气干什么!”
“出息!”程大海音调透着一股鄙夷,走在前头几步,又扭头回来了,“老子丢不起那个人!”
程梓涵还坚持着:“我不去……我不去……”
“到底是咋回事么,那我问你,是不是她打断你胳膊的?”
李娥蓦地攥紧昝文溪,几乎把她压在门板上,四指扣紧她的脸,好像捏着一块面团。昝文溪喘不上气,放弃挣扎,李娥神情凝重地继续贴门缝听——其实不特意去听也能听清楚。
“是……不是!不是她!”程梓涵说。
“不是?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不是她,不是她,是我记错了!不是她——”
昝文溪和李娥脸上浮起同样的疑惑。
程梓涵似乎抠住了墙皮一屁股坐下来,死活不肯跑去有德巷一号对峙,父母拿他没有办法,他一会儿大哭一会儿大笑,高喊着没有没有,僵持了三分钟左右,就被拎回家里。
刚被松开,昝文溪就轻声交代说:“不对劲,是我打断的,我亲眼看见了,他不指认我,不知道憋什么坏屁。”
在她眼里程梓涵就是个装满了坏水的屁袋子,连汤带水臭气熏天。
李娥却说:“他可能是怕了,这还不好,息事宁人。”
“他最好是怕了,我还不知道他照片删没删,”昝文溪揉着被李娥捏痛的脸颊抱怨着,“我看他没有好心,还不够,就该把他扔水库里头。”
“昝文溪。”李娥沉声喊她大名,有点威慑的意思,昝文溪不说话了。
李娥把息事宁人,算了吧,挂在嘴边,她就是这么个柔弱的怕跟人起争执的人,天生就怕人在她头顶抡棍子,怕冲突,怕矛盾,也不争,也很少哭,就平静地把自己的命扛着,受得住,就在人家给她划的一亩三分地里,抠着手指头的几个钱把日子过得活色生香,受不住就是个死。
是头一回遇到替她跟命运说理的人,昝文溪生猛野蛮得好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替她喊冤,替她惩罚坏人。
李娥心里翻涌着好些念头,脱胎换骨,借尸还魂,起死回生,这三个词多惊悚啊,偏偏就发生了,她不敢问,怕像是童话故事一样,问了对方就变成泡沫,自己什么都没了。
她是抻长了的橡皮筋,以为自己到了尽头,看见了昝文溪,觉得还能往长了抻。
这命运尽管压下来吧,现在她都受得住,她只是怕冲突,怕昝文溪再冲出去,要是有个万一,再没有了死而复生的奇迹,她就彻底失去弹性,绷断了。
忍一忍,她还能忍受,还能往下咽,吃苦的大胃王比赛她争取拿个一等奖回来,吃苦是美德,吃苦是本分,人都说一辈子吃苦是有限的,先苦后甜,她多吃点,幸福就会不期而遇——
但幸福的路上,埋着好几个潜藏的地雷,她不敢说。
她不敢。
总有一天,昝文溪会发觉有关自己的真相,李娥身上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清白无辜,李娥受人欺负都是自作孽,流言不是凭空产生,王六女的指控都有证据。
昝文溪会发现李娥的自私和卑劣,李娥的软弱和无能。
发现她贪图幸福才遭到报应,受苦就是受刑,罪名是——
出轨。
她私德有亏,该穿破鞋,门前的是非是她自己招惹的。
“我过会儿去听听他家的动静。”昝文溪征求她的意见。
她摇头:“别去。”
“万一他……好吧,他要是不找上门,我就把这事儿揭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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