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舍（2/2）

念及此，她却忽然叹道：“反正十日之后我便再也看不到了，你爱同哪个姑娘讲便去讲罢，眼不见为净，和我也无甚关系。”

听她提起此事，连淮也不由得默然。

崔莹垂下眼眸，别开脸去，再不瞧他。

两人相对而坐，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皆不说话，各自无言。

就这么安静的度过了一段时日，连淮却忽然听闻轻微的抽噎声。

他微微一惊，忙去看她，却见崔莹兀自低着头，只是双肩轻颤，似在哭泣。

他心下不由得大震，慌忙站起身，来到她身旁俯身轻言细语地哄她。

“姑娘……”

崔莹伸手接过他递来的帕子，拭了泪，方才擡头。

只是那一汪翦水秋瞳里还含着盈盈水光，决绝如秋风落叶，寂寂如冬雪冻溪，恨意绵绵，楚楚动人，看得他心疼不已。

“姑娘莫哭了，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他一时之间也想不起如何安慰，只是这样轻柔的哄道。

“你当真要拿我换那解药？”

“你可当真是铁石心肠，我对你如此好，你却要赶我走。”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气恼，忍不住低低抽噎起来。

“你便这样讨厌我，急着赶我吗？”

见崔莹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连淮越发觉得怜爱无比，又听她如此说来，他心中不免急切，脱口而出道：“我怎会赶你走，我留你尚且不及。”

话一出口，他暗自后悔，只怨自己一时情绪焦急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心知他们本非同道之人，他不该留她的。更何况她是崔天一的女儿，若当真留下，只怕于他们两人皆有碍。

“当真？”却见崔莹听得这话，顿时擡起头来，转悲为喜。

“你若留我，那十日之约你便不去了是吗？”

连淮被她问得一怔，又想她听闻可以留下竟如此欣喜，不由得心中隐痛，安静片刻不及回话。

崔莹晶亮的眸色逐渐淡下来，转而冷淡道：“还说什么留我呢，我就知道，我的安危于你来说有何干系。我便是被父亲带回去，领了罚，被绑在那断崖的锁链上，你也毫不关心，由我一个人惶惶索索的去了罢。你心里只有爹爹手上的解药，这原也是应该的，我同你本就是毫不相干的人。”

声音婉转动听，含着说不出的幽怨与伤心。

连淮心中便是一软，同时心中难免诧异：“我怎会毫不关心，只是那人毕竟是你父亲，我终究……”

“你便是不信爹爹这样对我？我与你所言句句属实，难道有意骗你不成？爹爹向来阴晴不定，怎样待我都不意外。”

崔莹说着便再度流下泪来，声音里含着哭腔，软软糯糯的，极是惹人心疼。

“我在极乐殿中既无自由，又受父亲管束，成日里活得如同笼中鸟，难受的紧。这些时日以来，公子将我带了出去，过了一段游山玩水的快活日子，即便是在屋里待上一天两人作伴也有趣的紧……原来我不知道世间能有这般惬意还也罢了，现在你若再叫我回去，我……”

她断续的说着，莹润的泪珠滚落双颊，更显得肌肤白皙可爱，又娇嫩无比，吹弹可破。

连淮自那日见到魔教中有人对崔莹动手，便知魔里煞是混乱，她身处其中难免遇到些许难处，但他却未曾料到她身为教主之女竟还受到如此对待，心中顿觉愤怒又怜爱。

“若当真如此，我说什么也不会由他领你回去。”

崔莹听得此话，心下一松，面上却依旧伤感道：“你定要疑心我是故意逼你的罢。我从小在极乐殿中长大，十几年来都过得好好的，怎么就这会儿不行……”

“若单纯被爹爹锁在极乐殿中无人相陪倒也好办，我每日里寻一个教中之人陪我玩便是了，只是我既遇见过公子……”她说着缓缓擡头，眼中噙泪地望向他，眼波脉脉含情，或深或浅，陪着千万种情愫，“旁的什么人又怎能入得我眼里。”

“他们便是从我面前走过了，我也是瞧他们不见的。”她轻声说道，一双美目却坦然地望着他。

连淮心中不自觉地炸开，如同内功忽然练至化境，将周遭的一切都忘却了，只剩眼前之人与心中所感。一怔过后，他便感到难以言喻的狂喜，这般突兀地涌上心头，又惊又喜，直教他百感交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所言便是此意，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引自元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