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清(1/2)
澄清
脱离网络,回到原始生活,时纯有种无事发生的错觉。
她照常出门,照常购物,照常在小区里晨跑,除了不需要再去单位,出门需要戴上口罩帽子,似乎和往常并无区别。
只是去的地方多了,时纯渐渐就注意到,总有一两个熟面孔出现在她附近,和之前那种被偷窥跟踪的恶感不同,她能感受到,这是有人想保护她。
“不用上班多好呀?你就趁机在家好好休息,睡睡美容觉,多看看书,出去散散心,或者泡泡温泉,做做按摩?实在无聊,我给你买点手工啊乐高啊拼图什么的,你待着家里慢慢玩。”
苏垚垚一回到烊京就拖着行李径直赖在了时纯家里,上班的时候每隔几个小时就发消息问她,下班了就寸步不离,怕她承受不住网络上的攻击,强行没收了手机,断了网络,就连电视也不许多看一眼。
光是看她这幅浮夸架势,时纯也能猜到,这样劲爆极端的狗血新闻,在网上发酵的力度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她看得出视频的剪辑痕迹,也知道自己没做过那样的事情,可是血淋淋的控诉摆在面前,一尸两命的惨状那么真实,没有人会相信她没有证据的辩驳。
哪怕账号主人已经注销失踪,舆论的风向也只会说,有人捂嘴不让讲话,当事人已经真的出事或者被金钱权力摆平。
立冬已至,人间萧条。
一夜寒风过境,院子里的菊花全都佝偻着脊背满是寒霜,时纯趴在窗台上,目光越过一棵棵金灿灿的银杏树,定在前段时间突然被篷布遮挡住的莲湖围栏,围栏的尽头就是那栋莲湖公寓。
“想做什么是你的事,可房子为什么非要记在我的名下?”
“万一哪天我走投无路,还得靠时小姐收留。”
“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烧香拜佛,替你鸣锣开道。”
往事如影随形,时纯也没想到,当年自己一语成谶,裴今澜当真会等来这么一天。
她不禁又想起俄西铽岛上他教她做饭,教她学车,教她怎么不被蒙蔽,怎么识人善任,怎么在往后没有他的日子里,依旧把自己照顾的很好很好。
“入口的东西,不好吃不要紧,总要学会。往后我不在,你也不至于怠慢自己。”
“这么快就给我铺后路了?裴先生真好心。”
“小乌鸦嘴。”
熟悉的建筑近在咫尺,时纯忽然撑起手臂,脑海中闪过上次在应海云庭,岑铭说过的那句话。
“你和叶梁止一回国,这里立刻就换了业主,连我也不知道他把自己安置到了哪里。”
她不自觉看向道路尽头,又慌不择路地收回视线。
就算是裴今澜如今就住在莲湖公寓,jsg那能说明什么呢?她只是个过客,更何况当年已经归还了钥匙和戒指,那里原本就是他的房子,哪怕再怎么巧借名目,都是隶属于他,要自己住还是送人,都与她无关。
“纯纯,别闷在屋子里啦!穿暖和点我们出去。”苏垚垚敲了下门,在外面慢吞吞地喊她,“今天是每年一度的莲湖节开幕,你刚回国肯定没见过,带你去看看热闹。”
时纯闻言起身,打开门问:“什么莲湖节?”
她满打满算在烊京大也读了四年书,从未听过有这么个节日。
“你走的那年是第一届,现在年年举办,可以放灯,还有表演,可热闹了。”
时纯:“没兴趣。”
苏垚垚软磨硬泡,问她又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时纯推诿不过,最终还是被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又戴上围巾帽子,两个人全都捂得只剩下两只眼睛,急匆匆往楼下走。
其实从时纯的住处到烊京大只隔着一道西南门,但平时她几乎从未这么走过。
这座学校承载了她太多的难忘,她引以为傲的成绩,煞费苦心的事业,尊崇敬重的师长,曾经亲厚的朋友,还有过往爱过的人,她总怕自己受不住那份触景生情。
从校门走到莲湖石桥,路上的学生游客渐渐变得密集,时纯这才感受到苏垚垚所说的节日气氛。
她转身想询问几句,突然发现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假山。
“哎——”
假山过道的石阶上布满青苔,时纯脚下湿滑,不注意就被人撞得崴向了一边,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人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膀。
幽不可闻的药味倏忽散开,她撑着石壁站直身体,再回头已经找不到那截黑色衣角。
“阿纯。”石阶下方的拐角,花木遮挡的僻静处,叶梁止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穿着一身墨绿色的中长款毛呢大衣,手里还捧着一盏莲花灯,看到时纯走的艰难,忙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腕。
时纯顺势往下跑了几步,由他握着,转身笑道:“你怎么来了?”
叶梁止回头示意苏垚垚,时纯见她正咧开嘴朝自己比划,心里便有了答案。
“走,陪你放盏灯。”
他话音刚落,莲湖四周的幕布突然降落在地,不知道哪来的灯光从湖心辐射开来,时纯的目光立刻就被青色湖面上渐次展露的盏盏银色莲花所吸引。
碧波万顷,皎皎月色脱于南湖,雾霭氤氲,鹅黄花蕊横卧莲心。
暗色调的光影薄薄覆盖着整片莲湖,一笔一触浓墨重彩,挥洒肆意,全然不顾四时规则,冲破束缚,肆意绽放,掠夺耳目。
“啊啊啊我天,这也太美了吧!”
“我原来看网上的照片还以为是P图,没想到实景比他们发的还惊艳百倍!你像素好,快多拍点照片!”
“好值啊,烊京大的学生太幸福了吧!她们嫌远没来的要后悔一辈子。”
“太有氛围了!不过这都冬天了,烊京大怎么还会有莲花盛开啊?”
“可能是学校搞得校内活动吧?看着就很烧钱,不过真的好浪漫了。”
人群里的惊叹声不绝于耳,时纯站在岸边,目光落在眼前百里之遥的莲湖之上,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五年前,她和裴今澜搬到莲湖后的某次闲聊。
“你总看这个施工图做什么?这么大房子还不够你住的。”
裴今澜工作的时候总戴着副银丝眼镜,他一手握着铅笔,另一只手搂向她的腰。
时纯被迫坐到他的腿上,就听到眼前人说:“你不是说到了冬天,学校里光秃秃的。”他随手画了一道弧线,夹着笔杆敲了敲图纸说,“这块地儿,你一开窗就能看到,我给你造个景。”
时纯难得见他这幅文绉绉的打扮,擡手勾起他鼻梁的眼镜,拿在手里晃了晃,故意伸手搂他脖颈,含笑撩他:“什么花花草草的,都没你好看。不如你画副像,回头我挂在窗边,远可驱邪避毒,近能秀色可餐。”
“总想拿我取乐。”他不客气地揉捏她痒处,搂人在怀里半点口头便宜都不肯被占,“听说伶牙俐齿的人,嘴巴也香甜,”他扶住她的后脑,目光落在她红润的下唇,撵着索取道:“耳听为虚,不如我们阿纯教我尝尝。”
昨日戏言似在耳畔,时纯擡眼看向百里莲湖,听着熙攘人群里的欢声笑语,心底慢慢地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
原来那人说的每一句话,她竟然一字不落的都记得,而那些真真假假的话语里,也曾有几句是作了数的。
隔着一片冰湖,他能让冬日里开满银莲,却再也没有办法让时间重新回溯到他们初次相逢的那天,从一开始,就是错了的。
寒风缠绕着脚踝,时纯低头将半张脸埋入围巾,叶梁止突然握了握了她的手,她擡起头,就在些微朦胧里看到他放下了那盏灯,朝自己走近了半步。
温暖的双手捂住她的耳朵,时纯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感觉到眼前的人心跳很稳,他注视着自己,耐心十足地在等着她把视线重新分还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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