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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下)(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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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眉软烂如泥躺在地上,闻言既不动,也不吭声。弹指间他奋力暴起,喉头喷出一缕纯黑焰火燎上林壑清侧卧的身子,白药与苍干同时出手,可青眉竟不退,不顾一切要让林壑清化为灰烬。

青眉受二人合力一击,浑身筋骨断裂声传来,他目眩气喘,忍着疼痛,笑道:“虽然我不清楚你们查林壑清身份做什么,但我不会说的,你们就算杀了我,照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青眉口鼻涌血,他虚望着苍干,满脸恶毒的愤恨:“东皇钟碎片的下场你想知道,求我啊”

“他不愿意说..我来说”山楹捂着心口出现在门外,整个人冷汗涔涔,仿佛刚从水中捞起。他身上混含着的痴傻癫疯气雨后灰尘般洗去,白药担忧道:“你..”

“杀魔唯有一途”山楹缓步走来,虚弱道:“消解其自身执迷不悟之处,魔气自当烟消云散。”

白药擡起头,恍然悟道:“那只羽毛掸”

“是,被夫子亲手了结性命是我梦寐以求的结局,”山楹哽咽道:“因为..因为夫子是我亲手所杀,是我杀了他。”

白药喃喃道:“你都想起来了”

青眉在重伤中难以置信瞪大了眼,“你..你竟然还活着!”

“剑门宗主生辰,广邀天下宴客。江云来名声已极,谁也想不到他向夫子递来请帖。寒酸书生连一身好衣裳都买不起”山楹悲恨交加,剜了一眼青眉。灰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眼中雾气却凝了水,两行而下:“他吃惊,我更吃惊。我不赞成他去,他却难得严肃与我说此行非去不可”

“可是”白药似想不通:“林壑清一介人族,何以非要往那山上去不可?”

“因为..不甘”山楹声息变低。

白药与苍干相视,都没有想到他居然说出了个这样的词来。

不甘?

“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山楹陷入回忆,“他是我所见过的人里最有才气的人。民间众口相传,一时洛阳纸贵。很早以前,他教书的村子里,有个前来养伤的京城人,他叫凌蠃。”

白药默然听着,青眉急要阻挡山楹声音,被白药下了个噤口令。

“我昨日神思不稳,情急之下开口说是同窗。细想来,更像是一段孽缘。”山楹目现恨意:“凌蠃养伤,成日里无事可做,也学那些垂髫稚子来学堂听夫子讲学。二人一来二去,关系亲厚。后来我们才知道凌蠃是宰相么子,本不姓凌,而是林蠃。这一家子皆是些祸国殃民的畜牲,取得姓名也不像人话,林蠃的二哥林夔开了间书坊,乃是君子国最负盛名的折竹楼。”

“林蠃见夫子文辞如获至宝,起先是做林夔与夫子间的搭线人。后来夫子引此人为挚友,我三番两次劝阻,夫子盛怒之下,责骂我一只山鬼懂得什么人间情谊!”

“他们亲密无间,夫子幼时失怙,少年失恃。想来从未有人待夫子这样好。他对凌蠃剖心,与之促膝长谈”

山楹说“人”字的时候,憎恨几乎冲出肺腑!

苍干闻言,望着白药侧脸,眼眸深邃。

——你一只魔物,岂能懂何为大义?

——我为我身后万妖而死,与你何干,让开!

——你怎么会懂我,目中无人的遮天帝君?

他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后来..”山楹惨笑:“林蠃盗走夫子房中私下所作辞章,又以下作手段威胁,对他说若敢说出去,就昭告天下文章风骨高远的林壑清实则是个靠皮肉乞机遇的兔儿爷。”

“夫子五雷轰顶,自那以后,林壑清于是没落,凌蠃横空出世。他魂不附体文思中断,写不出来东西时,林蠃便虐打夫子的学生。那些孩子都是穷苦人家出来的,无权无势,因夫子之故大祸临头,夫子昼夜寝食难安。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可他..他太要强,自知我并未冤枉他口中所谓的挚友,无颜再来寻我。我心中也堵着气。我们都在等对方服软,可惜我没等到他服软,他去一趟剑门,回来时生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我奔走求神,是大荒中一位散仙心中怜悯,前来一探。”

山楹痛苦道:“...我这才知道他已被魔气浸染,心魔已成,林蠃欺世盗名,夫子要与之玉碎。他就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林蠃又一次前来索取手书时杀了他。”

“夫子杀了人,来找我时已经入魔,他求我杀了他。说他不想死在午门前,被人当做怪物鄙夷死去。他可以作为怪物而死,但林壑清这个名字不能那样死”

山楹与白药目光相接,恍惚道:“我遂他心愿杀他,却觉得我也死了。”

*

女夷一气奔远至君子国外,发间琳琅饰器乱撞,她慌神自语:“怎么会是他,难道这些都是..谁!”

她肩头一疼,立时伸手捂上,向身前连飞数尺,这才回头。

不妨身后又飞来一团红云,融化在她衣裙上。

“施主,得罪了”

“红”

女夷背后佛光赤红,“...菩萨”

她一颗心被捏碎般剧痛,半句话功夫便倒了下去。

金刚怒目,菩萨低眉。

可大多数人都忘了,菩萨也有明王怒目时。

朱云本无姓名,她面庞仍是慈悲无比,只眉心一点与唇色相映成殷红血色。她自千年前一怒,至今不肯和解。

青牙化开遮身障,周身冷肃,朝朱云施了一礼道:“从今而后,您就是我鬼渊最尊贵的友人。”

朱云并不回答,拂衣腾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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