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2/2)
“嗯,不错,的确是一群道貌岸然的老东西。”苍干十分赞同,眨眼掠近白药,左手二指轻并起,点在他头顶,而他的右手折花般将那柄断剑送进白药腹中。
白药显然意识到,可他竟躲不开。
“你杀我四人,我还你一剑,挺公平。咦。”苍干探指的动手微微一愣,“你是神族?”
白药终于擡起脸,苍干瞳孔猛然一缩。
那张脸在夜色里是那样苍白怠倦而嘲讽,仿佛捧出整个天下的珍宝,也换不来他一个打量的眼神。
白药似乎不觉疼痛,擡手紧握苍干的手将他连人带剑击出三尺远,深恶痛绝道:“神族?连我脚底下的泥也不如!”
他犹自在愤怒中胸膛不住起伏,自知失态,自恨无能,自欺迁怒于人,狠狠揩去嘴角鲜血,匆匆离去。
苍干还陷在方才那一幕中来不及反应。
那困兽般防备的眼神,含着一点悲怆的水光,还有尖锐的恨意与浓重的自嘲自恨。
时隔多年再次呼啸而来。
…
这怎么行?
苍干粗声粗气喷了个响鼻,微微擡起龙首,颔下原本逆鳞所在处空空荡荡,恰形成仅容一人爬进去的凹陷。
“看什么,过来”苍干催促道。
白药看了片刻,诚心诚意道了一声“劳烦”,这才面不改色盘腿坐进去。
龙行如电,两厢静默,随着距鬼渊愈来愈近,唯有青眉不安的粗喘声响起。
“白药,若有朝一日,你发现你不再是你当前的身份,你会如何?”苍干突然发问。
白药闭目练功,眼皮也未擡一下,道:“不如何,我仍是我”
“道长心性倒是很定”苍干应了一声,岔开话题道:“我此行鬼渊实则是为了找一具尸身”
白药终于睁开眼,坐靠在安全无比的所在,不免松懈,下意识反问:“什么尸身?”
苍干却不解释,只答道:“养魂”
“养谁的魂”白药问完,皱了皱眉,心头掠过一丝怪异的不详。
“让至纯的七情六欲为我所用,便能招魂。”苍干声音低沉,用只有白药才听得到的密音道:“我曾踽踽独行在南极雪原,北冥之海,东寄天渊,西极天枢。从风中竭力捕得故人丝丝缕缕的神魂,费尽心力,上下何止千年。此人却转世为一具孱弱人身,道长,你若是我,你待如何?”
“...啊”白药道:“难不成是你那位道侣?”
苍干一静,而后叹道:“不错。”
白药于情爱一道毫无建树,暗自思忖,便道:“那自然是整日看顾”
“鬼渊到了。”苍干朝下一扫,哼笑出声:“你知道我会如何做?”
白药道:“如何?”
“我要将他关在我目之所及处关到我们一起魂飞魄散那日”他声音低得近乎缱绻,白药周身一空,只听得苍龙一往无前,而自己却落到云头,与苍干并肩而立,从高空飘然下落。
苍干捞起白药手腕,怀着亲昵的恶意凑近他耳边吐气道:“我目光所在之处,即为囚笼。我要让此人好好尝一尝何为牢狱之灾,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白药微微避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人太狡猾,从我胸膛中抓走那颗化成血肉的石头,就在我终于愿意让他看守的时候。他竟敢不声不响魂飞魄散,扔下我一人在这世上,你不觉得他更不饶人么?”苍干眼神沉冷,面上还是笑着的。非要从白药口中听见个答案似的。
“与我何干”白药扔下四个字,抽回手。苍干见白药眉间有不耐之意,一张无形的皮又盖回身上。
苍干说罢,往白药手中塞了一枚龙鳞,一指云下道:“拿好,跟紧我,你身上染了我的气息,师吾夜有眼无珠,必然不会发觉。”
二人并立,垂眸下视。见月照朱光,冥河崩腾,千舟排浪。
苍龙开道,龙啸震彻鬼渊的山河,忘川为之震动,惊涛拍岸,倾翻无数渡船魂。孟婆望着俯冲而下的苍龙,惊愕地张大嘴,失手摔了碗。
远处坚壁城门顿时大开,虚空中师吾夜长笑道:“先天苍龙天地之间不剩几条,你是哪片沧海的守门人,不安居辖地,莫非是来送死?”
一线刀光如电,破空声后至,将鬼渊坚壁城前的墨色砖石划出数十丈的伤痕。
苍干黑衣如魔,一手执剑,嘲道:“你那个短命鬼兄长魂魄轮回几世,如今不知是谁家后院待宰的畜牲。而你师吾夜,三千年前力微气短,三千年后,不知尚能饭否?”
师吾夜骤闻苍干声音,多余废话一概没有,当即飞身而至,数息功夫内召出数万鬼兵,他常年带笑的脸冷如冰雪,一指苍乾道:“活捉此人,本尊亲自改尔帝王命。若杀此人...我师吾夜今日就禅位让贤。动手。”
这到底是何等的滔天血仇?
白药冷静的表情裂了条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么”
苍干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矜持的炫耀:“你不信我能赢他?“
白药木着脸,捂着狂跳的右眼皮,稍退半步,客气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