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2/2)
杏花村一夜破碎支离,人族离开了,连带着那副“牧童遥指杏花村”的诗。白药在杏花村外的山头默然注视着自己的亲眷们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心痛如绞。
天族并未动作,似有理亏之意。但又碍着颜面,遣使者送来一封天诏,上书:“十二君为妖界南境而亡,妖族理应将此地开辟为十二君坟冢,着人看守。”
白药静静地看着神情高傲的来使轻慢地宣读天诏,在他说“妖族接旨”的时候,一剑将他劈了。
“痴人说梦。”白药拂袖而去,与开始身旁的少年天官擦肩时,冷淡道:“留你一条命,回去告诉帝巽,我丧一城性命,他死十二星君,如此赔本买卖。我亏待了妖界数万生灵,他年我死后入黄泉,已是无颜见他们。今不与尔等再计较。天界若再得寸进尺,那就开战罢。”
白药神情温和,腰间那柄长剑却在不甘不忿的铮鸣。小天官只觉周身被杀意笼罩,稍动便是死无全尸的下场。
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人..小人明白”
*
此后两界相安无事数年,及至妖历四一七年,妖族早已经知耻而后勇,广纳各界流浪者,不论是何种族,实力为王。妖界吸纳了大多鬼渊与魔界的战力,他们的实力再不似往常只能束手就擒。
可蓝寄与白药开始相背而驰。
蓝寄力主出战,白药却坚持认为大军该以威慑天界为主要目的而非厮杀。三界想要共处,必然只得牵制。
蓝寄身后的大军们来自鬼渊与魔界,妖族二郎大多数做后备军。这是蓝寄与白药心照不宣的私心。
幻境之外,白药眼也不眨,他的魂魄随着幻境内的白药情绪起伏而复苏。他悲哀地闭了眼,轻声道:“愚蠢”
愚蠢。
妖族为他们的同袍,他们自然不愿意妖族第一个赴死。
可是愚蠢。
鬼族与魔族乃生来嗜杀之物,战争起时,杀的尽兴,那时不论敌我,肚破肠流,吮其骨髓。白药还待劝诫蓝寄绝不能主动宣战,那群魔族与鬼族已经铸成大错。
他们不打仗时,百无聊赖,通通戴着人皮,涌进了人界!
皇城之内鬼气冲天,白药与蓝寄尚不知情时,直到那个雪夜——那个冬雷震震的雪夜。
紫电霹雳,那电光当头劈下,令人丧胆。
不是神族的恐吓,而是天道之怒。
劈了大半夜,噩耗才传进妖族皇宫。白药整夜莫名心烦意燥,下意识探襟去抚摸那条冰凉凉的蛇躯。
可每一次他都要落空。
每落空一次,他的恨便多一寸——那是种分明与人全然敞开心扉,却得知对方仅仅是轻慢的戏弄时的愤恨。
这一点愤恨,从苍干走进大殿,嘴角那抹笑意开始,莫名地缠住了白药的心。
而这一次,他又落空了。
烦躁如同杂草,在心底密密麻麻。
噩耗便是此时此刻找上门的。
“陛...陛下!”
侍卫慌张叩门。
下一秒,寝殿大门被大力掀开,蓝寄肩头压着雪,面容冷峻,大步跨进来,“白药,三百鬼族与魔族滞留人族皇宫,人皇轩辕屏年仅十六,先人皇昨夜驾崩,原本明日一早轩辕屏便要登基,他素来好容貌....半个时辰前,轩辕屏衣衫不整,惨死在龙床上。”
白药一手扶上床柱,绝望地闭上了眼。
———旧皇已死,紫微星动。
轩辕屏便成了天定的人皇,他身上承着天道与天命。当世人皇登基前夕便以如此屈辱的方式惨死,不啻于活拔了老天爷的逆鳞。
天谴这不就来了?
怎么就这么恰好在这要命的关口,他惨死了?
白药睁开眼,道:“蓝寄,未来三日内,不论发生什么,我要你力压大军。”
电光明灭。
蓝寄骤然擡眼,白药直勾勾盯着他,比艳鬼更摄人心魄。
蓝寄几乎在他的眼神中大梦一场。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惊醒,艰难道:“你...事已至此,你还想..”
白药斩钉截铁道:“绝不能开战。蓝寄,我才是妖王。你会听我的,对么?”
“你难道要退到绝境才肯回头!我们如今力量正盛,为何不与天族一搏!”蓝寄胸中爆出一股郁愤,“白药,你是神族,你才不想与他们正面搏斗的么?我可以领……”
白药闪电般掠下地,一巴掌将蓝寄打得回过头去,他失望至极地看着蓝寄:“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我问你,若此战起,妖族老弱妇孺,该如何安置?你只想战,你可曾想过回头看一眼?!任何一个国界,平民百姓比士兵将军只多不少,南境妖族此前原本也是家家户户太平之地,你要开战,整个妖族这样的所在都会被这场战争毁了。开战何其容易,可你不要你的子民了么!我是神族,可我从未与神族同心,但我又深知神族到底是多么冷漠的群族,我们身后还有人。他们却无惧任何人的死亡。我们因牵念才有软肋,但我们更为了软肋才努力强大。此时此刻,绝非开战的好时机,等找到能让他们安身的最稳妥的庇护处再开战,至多两个月,蓝寄,你若非要此时开战,就先杀了我吧。”
蓝寄伸手一揩唇角血迹,缓缓吐息道:“好...我答应你。三个月,最多三个月。轩辕屏今夜死,绝非偶然,你若再拖下去,恐怕届时就会发生一些连你我也想象不到的事情了。”
白药转身走向床榻,揉着眉心,疲惫道:“一言为定,你回去休息罢。
“对了,”蓝寄转身的脚步一顿,语气怪异:“苍枢又让人来送蛇,白药,你与他到底是...”
白药头也不回一摆手,冷冷道:“退回去,我与他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