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话(2/2)
从前总理所当然地觉得他无所不能,可现下窗外已经夜色浓重,他不时按按眉心,眼下也攒起一片青黑。
……想逗逗他。
浑身上下诊室四壁都滴溜溜扫了一圈,才总算找着这么一个点,房间里充足的暖气烘得整个人燥热得不行,被子也已经掀开大半。
“你怎么不帮我把衣服扣起来?”顾清越伸出手指小小地戳了戳他的手臂。
见她醒了,秦默合上电脑站起身拿杯子倒水,还转了转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僵住的手腕,顶光打在侧脸映出清晰的下颌线。
似乎是没想好怎么回答,犹豫半晌过后才真诚地解释:“噢,怕你热。”
随后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下表情,无比自然地转移话题:“剧本我帮你改得差不多了,你好一点再看。”
语气十分稀松平常,完全是一脸正人君子的模样。
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顾清越摆烂道:“又不是没看到。”
秦默默了一瞬,把水杯递过去:“我没看到。”
这件事他记得,她当然也记得。
话音戛然而止,秦默走近一步,两人间的距离几乎呼吸可闻。
“不请我进去?”他擡了擡下颌示意。
阴沉沉的天气没有阳光,长廊里显得有些灰暗,秦默背光处的轮廓被模糊得有些柔和,顾清越不说话,他也不太着急。
“你怎么来了?”隔了几秒她淡淡开口。
似乎对此一问早有准备,他随手晃了晃捏在左手的纸袋,搬出李茵:“李导闪送喉糖。”
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顾清越恍惚地想起他今天在渝城的路演都已经炒到大几千一张,见他一面尚且这么困难,李茵不愧是他的恩师,面子巨大。
但也没多纠结这个,闻言伸出手,“给我吧。”
还不忘瞟了眼他的另一只手提醒:“噢,还有我的外卖。”
那这就是没有要把他请进家门的意思了。
“过河拆桥啊。”秦默看着她弯了弯眼,也不生气。
又将两个袋子换到了一只手,调整了个舒适随意的姿势,大有要僵持在此的意思。
至少此刻两人之间并不是随意调笑的关系,就像昨晚其实互相的情绪也都悬在半空无法落地。
顾清越面色不虞,双手抱臂微微擡头看着他。
语气显而易见带一丝无措:“你要干嘛?”
他要干嘛,他恰恰正是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她刚洗完澡,全脸素净,嘴唇莹润,甚至额间还挂着一点蒸腾起来没来得及消散的水气,整个人显得柔软又松驰,看起来对他没有太多防备。
秦默垂下眼睫,败下阵来,站直了身子,药递出去,“里面还有几盒药,自己看说明书照着吃。”
一夜过去她的咳嗽倒更严重了,几分钟的拉锯已经咳了好几次。
“嗯。”勉强应了声。
“我走了。”秦默擡手将口罩拉上,又调整了下帽檐,额前的碎发已经长到快要遮住眼睛。
视线没有挪开,“药没用就让莫宁带你去看医生。”
顾清越低垂着头,嘴角抿紧,散开的长发还在向下滴水,已经打湿了搭在肩头的浴巾。
外面天空更暗了,乌云密布,眼见就要有一场大雨。
接下来的行程已经不容许再耽误时间,秦默向前几步按好了电梯侧身看她。
“进去吧,把头发吹了。”
她没听错,语气竟有些不合时宜的亲近。
顾清越摸不准他的态度,略略偏头避开了视线。
依然保持相对无言的架势,电梯很快升了上来,秦默擡手按住向下的按钮阻止电梯门自动关上。低头无声扯了扯嘴角,主动认了栽。
“顾清越。”
“好久不见。”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箱按了关门。
回到屋子里关上门顾清越还没有缓过神来,他没有再故作姿态,也没有说话再夹枪带棒,最后一句明显是来讲和的,只是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这一次见面显得匆忙又缓慢的,他眼底的情绪仍然是不明朗。
随手拆开纸袋掉出来了用药说明。
手写的,力透纸背。
她以为自己早就认不出他的字迹了——
但他的字和以前一般无二,还是很有个人风格。
豪放有余……
但看不太懂。
看着这张纸顾清越暗暗发呆了几分钟,昨晚遗留的脾气在将人拒之门外之后好像已经暂且被搁置在一旁,而这些年刻意压抑克制的心却在几盒药里隐隐有复苏的迹象。
被捂住的胸腔里,心跳加速得根本不讲道理。
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外头下起了暴雨,狂风卷得玻璃窗吱呀作响,雨丝细细密密落下来,间中还有电闪,偶然刺痛了双眼。
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渝城的路演行程。
想到这却更加懊恼,她真没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