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2/2)
“老三……”
未等他震惊之下动弹腿脚双手,何易晞又是一拳,将匕首生生砸进一半,直插心口。血,一时还没从刀刃下涌出。何易晞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像抹了一层厚雪,白如失魂之鬼!剧痛下,她四肢僵硬,无法再伸臂砸刀,五指紧拽刀柄松不开手,就这样歪倒身子,蜷缩在谢鹭身边。
心口的血像冲破刀闸的洪水,眨眼翻涌就打湿衣袍。匕首终归有用,没有白藏。这样也好,真正自己承担,不用连累郭萱雅她们。
“老三!”定远侯绝没想到何易晞为了这个始山女子真的敢自刺心口,当即嘶声哑叫,腿一弯跌倒上前把颤抖痉挛的何易晞抓进怀里,一边妄图掰开她抓刀的手,一边大吼:“老三……囡囡,囡囡!不要吓爹啊!大夫……大夫!救我女儿!”
当一个父亲看着亲生女儿在自己面前自戕,是何等绝望痛苦,纵使他武功盖世,位高名盛。不过无论定远侯的嘶吼有多绝望多痛苦,都传不出郡主府的高墙,更传不到三百里以外的边境。
军营大帐中,炉炭正旺,挡住帘外大风,拢出一帐温暖。姜珩羽薄衫简袍,斜靠榻上高枕,盯着捏在指尖的药丸出神,额头上不住地沁出虚汗。她刚练完剑,疲惫强烈。练剑习箭一日敢不倦怠,又噩梦缠身总是睡不好,她实在是太累。纵使虚透如此,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药丸,还是犹豫万分。
“水梦散”,始山国不可言说的禁药。初服使人轻松无比,入梦如卧水,舒适快乐,能忘记一切忧愁。可是这些快乐皆为陷阱,久服之后就会显出它凶险本色。上瘾之后,必须每日服食,否则体痛难忍,最后身体崩垮,人为药活。姜珩羽年少时无人管束交友不慎,曾被恶友蛊惑偷服过一次,幸被谢鹭发现,下大功夫逼她再不敢碰。现在她手中这一粒,就是当年余下的,这么多年确实没有再碰。可是如今……姜珩羽长叹,极力克制把药丸靠近唇边的冲动。
奢望不高,只是想要一场无忧的睡梦……
忽地帘门掀开,简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汁,小心翼翼地慢步进来。姜珩羽慌忙把药丸丢进案上木盒,和盒里的骰子转盅一起盖上盒盖,盖上自己的荒诞年少。
“殿殿下,趁热喝吧。这这次属下把草药捣得更碎了,效果应该会更好。”
简岑捧着的是当地治疗失眠多梦的草药汤。身为贴身护卫,简岑知道姜珩羽经常从噩梦中惊醒,便每日从极少的休息时间里挤出一个多时辰,出营采药熬夜煎药。军医确实也说这汤药有益无害,简岑更是报以希望。可是姜珩羽喝过十几碗这种苦药了,觉得并不起什么效用。但她不忍辜负面罩之上那双眼睛中的期盼光芒。于是她接药在手,捧向唇边。
就此时,帐外又有人叩见。帘门再掀,心腹进帐。
“殿下,瓮城密使来报。”
姜珩羽放下药碗,坐直身子:“说。”
“近日,瓮城在排一出新戏。演排中有伶人梳我始山发髻,大闹街道,似有轻侮之意。”
“哼,卑鄙如她,不奇怪……还有呢?”
“据报,定远侯前些天就离开了独峰关,似向瓮城而去。”
“这么快就离开了独峰关?”姜珩羽稍思,马上面有笑意:“看来驻守独峰关的那位王弟没给大侯爷什么面子吧,气得他这么早就要去女儿那过新年……王弟的意思就是东莱王的意思。东莱也不是铁板一块嘛。旧王近臣,新王又如何?何家的日子,可能不是那么好过了哟。”
姜珩羽挥手把案上木盒推远,转向简岑双眸烁烁道:“我必能等到,何易晞跪在我脚边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