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后习题·鸡兔同笼（十）（2/2）
一厘米深度的血湖。
田南栀手拿着砍刀立于其中，殷红几乎遮掩了五官，唯剩那双漆目熠熠。如浴血厮杀的勇士，又如嗜血杀戮的恶魔。
她默不作声，低头看着地面上的一颗人头。
罗不夜的头。
这一幕极具冲击力又极具暗黑的美感。
如同一位魍魉邪灵在凝视着伏身于她脚下的忠诚仆从，居高临下，又满目怜惜。
一时间，叶三绮竟忘记了恐惧，也忘记了说话。只因罗不夜在残缺形状下，那张依旧清冷漂亮的面容。
田南栀的注意力全被这颗头吸引去，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叶三绮。
她胸口漫长的起伏了一下，片刻才找到了声音：“你不是说你不会有事嘛？”
现在变成了一颗死人头是闹哪样！
罗不夜迷离的双眸垂着不动。
刚才他的四肢不慎被恶鬼啃食时，田南栀已经尽全力将他抢回来，可结果，还是只抢回了个脑袋。
罗不夜的骨肉虽然不好吃，但鬼怪们还是像泄愤一般放进口中咀嚼，完了又吐回血泊，边吐边骂骂咧咧是个烂木头味。
叶三绮回魂，出声唤了她一下：“南栀……”
田南栀顿了顿，如梦初醒，迅速脱下身上的冲锋衣盖住罗不夜的头。重新掀眼时，看见门口那些与粘液斗争的鬼怪，大致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她用衣服裹好罗不夜捞在怀中，蹚着血泊走了出来：“这里危险，先过去吧。”
叶三绮嗯了声，敛目看向田南栀怀中的人头，顿时豆大的眼泪抑制不住掉落，谁能想到之前还在一起的同伴，现在就被吃得只剩下个脑袋。
“南栀，你别难过了……”她边抹着眼泪边安慰道，“我们回头用积分兑个最贵的骨灰盒，把罗同学好好安葬了。”
积分商城里有骨灰盒兑换，1000积分可以兑换一个高级骨灰盒，还是精致雕花的，之前陈依然翻找时发现，整整吐槽了半个小时。
“不用安葬，我没事。”
一声慵懒浅淡的嗓音从田南栀怀中传来，“不过再不给我透口气，没准会死。”
叶三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剩了个脑袋……还没死？
田南栀下意识扫他一眼，淡定开口：“忍忍吧，交给你室友再说，不然再吓到别人。”
“交给何旭吧，他胆子要大点。”
“哦。”
刺鼻的血腥味道靠近，出于人类天生的警惕性，众人纷纷擡眸看来。看见田南栀满脸是血的样子，惊到说不出话。
田南栀找到何旭。何旭一看见她怀中抱着的东西就猜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接过时双手都在抖：“不是吧，这次就只剩下了颗脑袋？”
“这次？”她疑惑擡眸，“那他上次剩下了什么？”
何旭端端正正捧着罗不夜，身体怕得不自觉后仰，脸色难看：“上次分饼问题里，好歹就丢了两条腿，浇浇水也都重新长起来了，这次……还能重新长出身体？”
罗不夜：“能，按照上次的方法就好。”
说着，他顿了一秒，“把衣服打开，有点闷。”
何旭：“你就忍忍吧，没把你丢出去已经是我对你的最大怜爱了。”
罗不夜：？
田南栀恍然，难怪上次课外辅导时罗不夜连下个楼梯都能摔，敢情真是新长出来的两条腿。
他手指能变成树枝，还有鬼怪骂骂咧咧的烂木头味，难道他……其实是棵树？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激起的嘈杂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苏谣和陈依然在查验人类内部的确切身份，大部分的人脸上都出现了个红戳，证明是[不能说谎话]的人类不假。
但有几个男生目光躲闪，从人群的中部位置一直退到了队伍最末。
“还真的有鬼怪混在里面。”陈依然惊异道。
见身份被识破，三只鬼怪也不再装了，用着人类模样冷笑挑衅：“知道我们不是人类又能怎么样，只要我们不现身，你能分得清我们是鬼还是怪吗？”
田南栀走过来：“我能用刀杀死的是怪，杀不死的就是鬼，有什么分不清的？”
鬼怪们：……
鬼怪们相互使了个眼色，倏然跳起对人群发动攻击：“咯咯咯刚才我们藏在你们当中没被发现，说明你们的计数肯定有错误，现在我们可以攻击你们了！”
“不，现在最多可能是持平。”田南栀弯了下唇，“避免计算误差，我多杀了几只，即便你们三个都是怪物数量也够了，要是不信，大可以来攻击我。”
“你别想骗我们！”
恶鬼低吼现身攻击，然而不过将将划破了田南栀的皮肤，金光便出现将其化为灰烬。
剩下的两只，经过验证后是一鬼一怪，怪物被砍掉脖颈化为脓水后，只剩一只鬼在瑟瑟发抖。
到此学生们可以得出答案：
现在已存在恶鬼62只，分体的怪物78只（每只是两只腿脚），人类152人（算上顾念的分身技能）。
除去罗不夜失去的两条腿，腿脚数应该是怪物78乘2加上人类151乘2，等于458条。
头颅数应该是恶鬼62加上人类152，再加上怪物78，等于292颗。
还有八分钟到午夜十二点。
遵守[今日事今日毕]的规则，学生们必须要在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进行提交，毫秒都不能有差。
于是每个人都向屏幕录入好了答案，只等最后点击。
经过了精疲力竭的四个小时，大家的体力与心力全都达到了极限，纷纷盘腿坐在地板垂着头，累得都不想说话。
田南栀选择坐在大厅的角落，只因为何旭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让她暂时看管一下只剩脑袋的罗不夜。怕引起骚动，她只能坐得离人群很远。
她垂眸拨弄着光屏，旁边罗不夜听话的立在她身边。
成为脑袋后，他的光屏就移到了头顶，模糊的白色屏幕就跟漫画里常有的对话框似的，看起来有些滑稽。
“能帮我把光屏拉下来点吗？”他请求道，“谢谢。”
田南栀应声擡手，将光屏帮他按在地上。
侧目看时，发现罗不夜往前一蹦像是要点击屏幕上的什么东西，却在落地的时候，光屏跟随他的跳跃向前。
他扑了个空，轱辘轱辘滚了一脸灰，很是狼狈。
罗不夜：“……”
田南栀探身把他捡了回来，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湿纸巾：“需要我帮你擦干净吗？”
“还是麻烦你把我放下来吧。”
田南栀举着湿纸巾：“别客气，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应该的。”
“……不。”罗不夜神情微妙地移开视线，“你抓得我后脑勺有点疼。”
“哦，抱歉。”
“不用。”
田南栀尴尬将他放下。
在她帮忙按住光屏后，罗不夜终于得以蹦跳在光屏上输入最终答案。
忽地，人群里有人问：“还有一分钟就到十二点了，现在能提交答案了嘛？”
“再等等吧，题目上说的是让我们计算午夜十二点那刻的腿脚数和头颅数，还是等最后一刻再提交吧。”
“哦。”
叶三绮弱弱开口：“可咱们这么多人都等着零点提交……不会卡吗？”从来没有秒杀成功的她发来大大的疑问，这要是网突然卡顿一下提交不上去，得多倒霉。
众人默然。
然容不得他们细想，倒计时还在点滴流逝，不少人已经将手指移到了屏幕的提交按钮上方，只等那毫秒间的变化就按下。
“大家准备！还有十秒钟了！”
十……
九……
在众人齐声数着倒计时，陈依然的声音格外突兀：“你干什么去，里面危险。”
正坐在对面的她，忽然看见人群中一个瘦高男生缓缓起身，径直走进洗手间。
闻言，田南栀脑中登时敲响警钟，起身大喊：“快，拦住他！”
三……
二……
刷——
瘦高男生的手化作利刃挥动，金光璀璨间，顷刻就竖劈下洗手间里的那只恶鬼头颅。
恶鬼消散，在午夜零点的前一秒。
当田南栀冲过来时，这位身材颀长的男生正俯身扭开水龙头。看见她来，他缓缓扬头，两只笑眼眯成了弯弯的月儿。
一张口，是温柔但没有温度的嗓音：
“真可惜，还是差一点。”
田南栀瞳孔一缩，是那位新老师！
二十多岁的年轻模样，黑发漆目，模样俊秀，站在学生中间丝毫没有违和感。
他好像十分善于制造绝望，在学生们满怀期待的时候猝不及防来记重锤，特意选择了答题结束时的前一秒动手，只为享受他们在希望彻底熄灭时的震惊与无助。
学生们以为看见了希望的光，却不想这束光是从悬崖下发散出来的余晖，引着他们纷纷跳下摔得粉身碎骨。
一时间，崩溃、痛苦、震惊、无措、茫然……尽数丰富的表现在所有人的脸上。
田南栀不是没有想过在零点前会出现意外，所以她让叶三绮操控盆栽不断地对鬼怪进行粘液攻击，让它们腾不出手来攻击彼此，以来保证零点前数量不会发生改变。
但她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人类这边会出问题！
老师的脸上还挂着讽刺的谎言红戳，纤细白皙的双手在流水中搓弄，足够悠闲也足够自在。像是故意在行动之前清洗掉污垢，获得一个仪式感。
“你们的努力老师都看在眼中，但是很可惜……结果并不是太好。”他关好水龙头，掏出纸巾擦干净水珠，掀眼环视一圈近乎崩溃的面容，笑意更深，
“我现在宣布，课后习题4-1，全员答题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