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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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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丫头的头骨已经平了一片,双眼血红。

宋时清听见虚空当中一根弦崩断了。

他再也接受不了这种超出认知的恐怖,反手握刀,猛地砍向了自己的脖子——

“铛!”

刀被打飞,撞在地上。

宋时清脱力,整个摔了下去。

让他醒来吧……

他不想看这些,为什么要缠着他……

宋时清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被搅成了一团。

十八年来现代社会的教育,在这些混沌怪异的梦境面前没有丝毫作用。

再这样下去,我会疯的吧。

眼前的景物晃动,然后清洗。

宋时清的目光空茫地盯住虚空中的一点。

他看到了老式的梳妆台,老榆木橱柜和黄铜制的镜子。

又在梦里。

他倦怠地想道。

突然地,他心底就升起了一股压也压不住的无助和委屈。

谢司珩……

宋时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自己本能地在最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谢司珩。

不是宋悦、不是宋翔,不是刘柠也不是陈建安。在家人、朋友和同学之中,在他十八年来最熟悉的上百人之中,他本能想起的第一个人,是谢司珩。

或许再给他点时间,他会发觉。但现在,一个人走进来,打断了宋时清的思绪。

“太太,您醒了。”

喜气洋洋的女人声音从宋时清身后传来。

宋时清手指动了一下,没有给出反应。

他不知道自己回头会看到什么东西,索性不回头。

但女人踩着小碎步,快快地绕到了他的面前,看了他一眼,“您怎么哭丧着脸呀我的太太,今儿可是您大喜的日子,快,快别干坐着了,咱们梳妆吧。”

宋时清黑白分明的眼珠动了一下。

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三四十上下,罩着大红的衫子,头上带花,脸上抹了香粉。

不好看,但是个人。

身后又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宋时清的喉结很轻地动了一下,朝铜镜中看去。

来的都是身穿大红短衫的年轻女人,谄媚又喜气地冲他笑,一张张脸在铜镜中上下晃动……

像是要围住了他的众鬼。

“太太您看,这是少爷让人给您做的嫁衣。您看这绣工,哎呦呦,还有这旁边的百子图,您看看,也不知道绣瞎了几双眼睛。”

“扣子是宝石的,看着像珊瑚珠?嘶——我认不出这些,我这辈子都没用过。太太您看看,喜不喜欢,少爷花了不少心思哩。”

宋时清朝她捧上来的衣服看去。

嫁衣边缘,百子图上的孩子用黑漆漆的眼睛盯着他,长着没有牙的嘴笑哈哈。

……只是梦,醒了就没事了。

宋时清抿紧唇。

他提线人偶一般,站起来,让这些人给自己套上了所谓的“嫁衣”。

一时间,他也成了鲜红色,在铜镜里与身周众人连成一片,不分彼此。

宋时清闭上眼睛,他不能多看这一幕,仿佛多看一眼,自己就会真的和镜子里那片融在一起的鲜红一样,变成和身后这些东西一样的恶鬼。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很好看的。

他黑发凌乱,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恐慌,但微微起伏的肩线和线条分明的脖颈还是暴露了他的心境。

又漂亮,又好欺负。

房间中的众人交换眼色。

少爷看到这样的太太该很高兴吧。

虽然很害怕,但太太没打算逃,少爷会高兴的。

她们将已经有些旧的点翠凤冠戴在了宋时清头上。

民间用的不比当代博物馆里展览的那些宫里货。宋时清头上这顶点翠头冠,用的珍珠并不大,还带着螺纹,微微发黄,做工似乎也有些粗糙。

但终究是老匠人用金子打的东西,沉甸甸的一尊,霎时间压得宋时清一低头。

“太太可别!”

旁边立刻有人叫了起来。

“哎呀,您现在头发短,戴不住,可不能低头。这金贵玩意经不起砸得。”

头发……短?

宋时清虽然在梦中感知模糊,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在那些诡谲梦境中时,头发应该是长的。

就像姥姥还没有出事之前自己留的那样。

……它喜欢看宋时清背对着他爬在床上喘息,黑发铺满整个后背的样子。

宋时清迷茫看向镜子。

黄铜镜子里的景象随着他的注视逐渐清晰分明起来。

镜子里的他带着点翠凤冠,鬓角的黑发散乱地遮到耳廓边缘。

……不对劲。

宋时清僵硬地将目光朝下挪去。

他穿着繁复的嫁衣没错,但领口边缘,鲜红之下,好像隐隐压着一圈白色的布料。

——他今天穿的卫衣,是白色的。

宋时清感觉自己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身后门口,一个丫头端着铜盆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她低着头,直到走到宋时清面前,才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太太,胭脂给您洗脚。”

不过隔了十几分钟而已,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宋时清却感觉恍如隔世。

他一点一点转过头,侧眸看向身边的女人。

那个之前在地上把整张脸磕得血红一片的丫头怯怯地迎上他的目光。

下一刻,身边的女人踹了她一脚。

“让你擡头了吗?蠢东西,赶紧跪好!”

胭脂嘭一声跪了下来,麻利地将铜盆摆到了宋时清脚边。

她仿佛已经很习惯这样的责打了。

但宋时清不习惯,他受惊一般看向刚才踹胭脂的女人。

女人谄媚地挤出一个笑,又打了两下胭脂,“太太,这是我小女儿,人笨,但做事很麻利。您该换鞋了,让她伺候您洗脚吧。”

在老规矩中,进了夫家的门,就得走夫家的路。自然,鞋子也是要换的。这是个很重要的礼,对还没过门的太太是,对下人也是。

谁给新太太换了鞋,谁自然就是太太身边未来的大丫头。

这一段概念从宋时清的脑海深处浮现。

……像是严丝合缝的齿轮扭合在一起,然后缓慢开始转动。有些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悄然对上,然后重复。

换嫁衣、洗脚、换鞋。

我是不是经历过同样的事情?

宋时清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他突然生出了一股恐慌。

不能这样……不该这样的……我得——

见他没有反驳,女人松了口气,赶紧命令女儿,“给太太脱鞋子吧。”

“是。”胭脂低声,伸手去抓宋时清的脚踝。

“别!”宋时清瞳孔骤缩,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他头上顶着凤冠,后面的人怕它掉,忙按住他,两三双手抓着他,冰冷坚硬,沉得像是铁块。

脱下了他的运动鞋。

羞耻感和危险的预告同时涌上心头,宋时清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

可他在挣扎中,他的手突然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纤细的长条状。

是顾青给他和谢司珩的引路香。

……在他嫁衣下的口袋里。

这不是梦,这是现实。

宋时清僵在了椅子上,一股一股的寒意,从心脏顺着血液浸透四肢百骸。

他被脱了鞋子,被胭脂用温水淋了脚。

然后,她帮他擦干净,拿出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绣花鞋。

宋时清垂眼,他看着自己被套上那双鞋子,喉头麻木,不知道能说什么。

【换好喽,太太该去拜堂了,少爷可等您许多日子了呢。】胭脂仰起头,笑嘻嘻地对宋时清说道。

一张盖头遮了下来,宋时清听到了盖头边缘铃铛的碎响。

有东西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

是梦里的那股腐朽的腥香。

【它】,把宋时清抱了起来。

今天改文花了太多精力,先发这么多,剩下的明天晚上更,不会少大家万更的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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