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2)
第三十一章
盖头四角的鱼型铃铛轻轻晃动,发出悦耳的响声。宋时清却浑身冰凉,一动不敢动。
是那个东西。
虽然看不见全貌,但宋时清就是清楚地知道,抱着自己的东西,是它。
【少爷可来了,太太等您许久了。】
【可不是,太太等的刚才都睡着了。】
【小夫妻……嘻嘻】
那些个刚才给宋时清梳洗打扮的姨婆迫不及待地说好话,高高低低的尖细声音逐渐失去了活人该有的腔调。
像是空气当中的蜘蛛丝,无形无相,却能恶心地缠在人身上。
宋时清死死攥着那一根竹管,仿佛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幸好那些东西给自己盖了这张盖头,否则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要怎么面对那些会露出本相的东西。
他得,跑。
但他身上没有带火柴和打火机。
而且,而且就算他点燃了引路香又能怎么样呢?这些东西肯定不会让他逃离的。
宋时清艰涩地挤压自己所剩不多得思维,想从其中找到破局的办法。
他就像是一只已经被逼到角落的小兽,面对着比自己庞大出百倍的怪物,细细地发着抖,但眼睛还是盯着下方似是能让自己逃离的空荡,妄图脱身。
盖头上覆下了一片阴影。
那东西凑到了宋时清面前,贴近的五官将盖头顶到了宋时清的皮肤上。布料挡住了一部分阴冷的寒意,宋时清紧咬牙关,极力抑制颤抖。
【时清,是这样吗?你在等哥哥?】它笑着问道,轻轻磨蹭宋时清的鼻梁。
大手隔着嫁衣抓上宋时清的小腿、手臂、腰侧、肩膀,将鲜红的绸缎抓出皱褶。
它还能维持理智,但身上糅杂着恶念的肢体如同未开化的兽类,完全凭借最底层的欲|望行事。
它们想要让宋时清留下来。
所以——抓住他,抓紧他,将他的手脚都桎梏住,将他完完全全地困在躯体中。
他本就是要嫁给恶鬼的新娘,宋时清是它的爱人。
身上的触感一层一层地堆积着惊惧,终于,在一只手想要环抱住宋时清的腰时,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挣扎了一下。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这样可能会激怒这只恶鬼,但本能中,他根本没有办法克制住自己的身体反应。
——宋时清甚至觉得自己不是在被一个人抱着。
而是很多很多的人。
他们和谐共处,早早商量好了瓜分自己的方案,狎昵又满足地触碰着自己身体各处,只等时间一到,就撕开他的衣服,共享饕餮盛宴。
四周努力想要营造喜庆氛围的声音一下子消失了。
窒息的安静蔓延开来。
宋时清根本不敢想象那些女鬼是什么表情。
腰上的那只手一点一点退开了。
宋时清突然意识到,抱着他的这个东西,现在是“有理智”的状态。
就像他在梦里看到的一样,这只恶鬼有时候有思想,有时候又会完全陷入扭曲疯狂中。
很幸运,现在,它正处于前一种状态中。
……我可以跟他说话吗?就像影视剧中展现的那样,跟它谈条件,让他放了自己。
但这种恶鬼,真的能和活人平等地达成交易吗?
【时清想说什么?】
宋时清一惊。
他并不知道,自己头上的盖头,正随着他这一个动作微微晃动。
古时候,大家族的女孩子总被要求性情稳重,走路自然也要稳。出嫁之日,盖头边缘的穗子,最好一点都不要动,安安静静的,象征婚后稳稳当当。
所以,它伸出手,饶有兴味地捏住了四角的鱼型铃铛,让它们停止晃动。
可宋时清不知道它在干什么。
透过盖头下方的视野,宋时清看见那些手臂扭动着擡起,停在自己大约是肩膀的位置。
未知的恐惧捏住他的心脏。
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被一只像是无数尸体弯折堆叠而成的恶鬼抱着。
宋时清想继续躲开。
——下一刻,他被人拍了下后腰。
闷闷的一声,在诡异的寂静中鲜明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
【没点规矩。】它哼笑,【时清再这样,待会就要吃点苦头了。】
宋时清脑中模糊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它的腔调,好熟悉。但仔细在脑中搜索,这个念头又像是在阳光下蒸发的雪,很快消失了踪迹。
可即使这样,这一点点的熟悉还是给了宋时清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
“你可以,放了我吗?”宋时清轻声问道。
没有回应。
它没有呼吸,不说话的时候,宋时清身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一样。
宋时清缓缓地说服它,“我们可以做交换,只要你愿意放了我,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怎么交换,时清想和哥哥换什么?】
宋时清默不作声。
它新奇地笑了一声,抱着宋时清缓步朝外走。
宋时清看不见,只能听到一声连着一声的脚步声,那些姨婆先两人一步走到门口,撩起帘子,呆立在两边。
但他不知道,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他。
沉黑沉黑,里面是犹如实质的怨毒和冰冷。
宋时清不知道。
他还以为抱着自己的东西真的可以交流。
“……我,我不想嫁给你。”
“我不认识你,我也不可能是你的妻子——”
【磕——磕——】
指甲抠进木头的抓挠声响起,宋时清一噤。
抓在他手脚上的力道微微加大,一开始只是让宋时清觉得不安,逐渐的,那力道大到让宋时清感觉到了疼痛。
他要捏碎我的骨头吗?
在脑中冒出这个念头以后,宋时清陡然挣扎起来。
盖头歪斜,下一刻,宋时清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巨大的带着血丝的眼睛。
——宋时清僵住了动作。
原来,它一直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
它看着他微微蜷缩的手指,看着他因为紧张绷起的的脚面,观察垂在他颈侧的微微颤抖的金链……
它不想错过宋时清任何细微的反应,所以分出了了这么多双眼睛,这么多个长相不一,但神情皆是狂热阴鸷的头颅……
宋时清突然捂住嘴,难以抑制地干呕起来。
它垂眼,看着宋时清弯折脆弱的颈项,伸手,将那张红盖头调整好。
宋时清的身体抽搐都被固定在它的手下,微弱得让人怜惜。
它笑了一声,低头在宋时清发顶上轻轻吻了几下。
【时清不想离开哥哥对不对?】
宋时清满脸都是眼泪,耳边嗡鸣成一片。他什么都听不见,也什么都回答不了。但生理性自我保护机制落在它的眼中更像是一种默认。所以它自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时清只是想不起来……以后会想起来的,很快。】
雨在凌晨一点时停下,山地处的路还是泥泞的,这种路况,明天肯定没法把棺材擡到下葬处。
宋翔看了天气预报,确定明天没雨,谢天谢地的同时,赶紧让人去买了好几麻袋的白石子,准备垫出一条路来。
现在正带着工人赶工。
因此,外面窸窸哗哗的一阵,吵得人根本睡不着觉。谢司珩的手机在他枕边一会亮一下一会亮一下。
终于,谢司珩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回头看了眼宋时清。
他身后处的被子不明显地隆起一点。
很好,今天很乖,没有认床也没有蹬被子的迹象。
谢司珩满意地将自己这边的被子往宋时清那边堆了堆,轻手轻脚地下了行军床,朝外走去。
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高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只见锁屏界面上,赫然已经有了二十多条未读消息。发消息的全都是一个人——文物修复小张。
这人是谢司珩找到,清理那张染血婚契的朋友。文物修复专业的高材生,现在正在某省级博物馆上班。
谢司珩脸上的笑意淡了点,点开消息,正准备看看婚契上,和宋时清并列的另外一个名字是谁时,眸光却是一怔。
【你给我打个电话。】
【好怪,好怪,你给我的到底是啥啊】
【谢司珩你别是在玩我吧】
谢司珩莫名其妙。
他看了眼时间,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还没过三秒,那边的熬夜专业户就给他接了起来。
屏幕上,先是一只手调整了一下镜头位置,随即一个扎着低马尾,脸上带着护目镜的女人皱眉看了过来。
“学姐。”谢司珩笑着打了个招呼。
张学姐扯下了护目镜,随手抓了抓自己鸟窝一样的头发,表情特别古怪。
就是那种“我好像搞到真男同了,但他是个变态”的纠结表情。
谢司珩茫然,“嗯?”了一声表示不解。
“你——算了,你自己看吧。”
张学姐站起来,走到一边,将镜头对准了还没有完全晾干的婚契。
在经过清洗和平铺以后,褐黄色的纸张看起来更大了。
谢司珩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目光在触及宋时清名字边上的那行字时,突然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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