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1/2)
亡夫
麻霆君一愣。趁间隙的功夫,谈凭玉一双手顺在他的脖颈,扪他下巴上的胡渣。没套在俞平的糖衣里,所以叫他胆战心惊。
他心虚之余却有几分兴奋。俞平出走的三年,他没考虑过情爱之事,此刻被谈凭玉束缚着,竟贪婪起一个拥抱,一个吻。
怎么能沦落至对谈凭玉动心?他身体敏锐与思绪,唯独心里一惊。又听谈凭玉开口——
“俞平陪我从香岛回家,路上风浪大,我当他被卷进海里,伤心极了,谁知道他命多么大。再见到他,我很高兴,没有多问,也知道他在外面受苦,这几年想尽办法补偿。”
谈凭玉说得慢,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香岛太闷,我不想委屈了他,带他回来散心。那天他主动提议陪我来银行,一见到你,立刻变了样。”
麻霆君不敢吭声,半是等谈凭玉再吐点俞平出来。
谈凭玉环抱着他的脖颈,脸埋在他的头上,举止十分亲密,更像毒蛇吐信子了。又道:“他无论如何都想请我放了你——可你知道的,我谈凭玉向来待人不薄。”
麻霆君心里刀绞搬难受,喘不上气,又不好真的一言不发,忙应一声附和。
谈凭玉微笑着,两只手臂收束得更紧,笑道:“我答应了。我还答应放了他。”
麻霆君不受控制,激动道:“四爷!”
谈凭玉又道:“商场难行,免不了信天时地利。我向来不喜欢强迫别人,何况棒打鸳鸯。但我在他身上费的心血不少,白白放他自由了,对我来说太不公平?”
麻霆君要虎口夺食,只能附和:“是,是。”
“我叫他最后陪我一次,第二天我就放了他。”
谈凭玉掐他脸上的肉,怜惜道,“霆君,我问你,我是不是很君子?”
麻霆君道:“四爷,您简直……”
“你忘了?他没这福分,第二天就断气了。”摸得出麻霆君浑身僵硬,他心满意足,往后跌在椅子上。
演奏渐入佳境,他闭着眼欣赏许久,却嗅出前头死气沉沉。
方才的敢作敢当哪里去了?他眼神屏退一旁保镖,绞尽脑汁,再道:“他自己在外面偷男人,下流成这样,说出去还是我们家跑出来的,丢死人。”
他不会学闲人聚集讲八卦,照猫画虎。但是自己咒自己的事情太晦气,言语间有太多保留,否则还能更加恶心。
麻霆君自然不为所动,他便一脚踹在麻霆君的椅背:“麻霆君!”
这时候连椅背都踹不动了——急得谈凭玉向前凑:“还坐得住,你不恨我?”
台上演奏的到底都是学生,早发现后排一出好戏,趁着曲子轮换间的休息,都来讨论他们。剧场里又黑暗又模糊,架望远镜都不一定看清。只识出后面两个人影交错。
谈凭玉使劲晃着麻霆君的肩膀。
麻霆君抑制着小声抽泣。一开口,哭腔明显太多,断断续续地道:“我恨我自己……是我太没本事,没保护好他。”
“哭什么?别哭了!”谈凭玉错愕间有些忍不住发笑,紧急调整了语气,道,“快回头和我打一架,我们两清了。”
麻霆君道:“我做什么都没有用,俞平已经死了。”
“是了!”谈凭玉道,“我可是把你最喜欢的俞平弄死了,你就知道哭?”
麻霆君双手掩面,道:“我是个没本事的东西,动粗也解决不了问题。”
以往真没发现他这般沉稳!硬来不行,谈凭玉来软的,好言劝道:“说心里话,你这么英俊,同俞平也般配。我知道你恨我,我当然有愧。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不如你揍我一顿?”
麻霆君油盐不进,哭得诚然太激烈,保镖犹豫再三,递来一块新的手帕子。谈凭玉摸索着为他擦眼泪,他倒是心安理得地接下,咬着手帕子一角,话匣子徒然开了:“两年前……俞平回鹭镇看过我。”
去鹭镇的是他谈凭玉!不知道被谁看见了,鹭镇上只知道他是俞平。
“我和俞平定好一起来枢城。后来他被你们接走,我确实担惊受怕。我若是被你们清算,也认了。祸不及家人,我特地立了墓碑,为的是和他们划清界限。”
这些谈凭玉都知道。两年前他盯着墓碑失神,不比麻霆君这时候好受。旧愁涌上心头,想多怨他几句,看他肩膀一下一下地耸,不自然噤了声。
“我给俞平留了信,就压在坟墓旁的石头下。他若是翻开看,一定知道我平安无恙了。”
这话直把矛头朝谈凭玉身上戳,还当是他自己对麻霆君不上心。他立刻破口骂,道:“谁有闲心翻你墓碑的石头?”
麻霆君坚持道:“俞平爱我,俞平一定会这么做的!”
“乱讲!”谈凭玉怒火攻心,乱了阵脚,昏头之中剩了最后几分理智,道,“你和我讲这个干什么?我叫你回头,堂堂正正比试一场!”
麻霆君却道:“我爱俞平,你也对他有些感情,哪怕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四爷,我们是知音!”
谈凭玉道:“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他?”
麻霆君不想和他唇枪舌战,任由他唾骂。倒是旁若无人地扯着嗓子,越哭越凶。
毕竟多少有着昔日的感情,他回来也是真的爱麻霆君,看见麻霆君如此无助,谈凭玉,无可奈何,小猫似的蹲在他面前,摸麻霆君的头。
麻霆君伏在膝盖上,只会更加伤心,哽咽道:
“四爷,我对不起你,我更加对不起俞平。”麻霆君低声恳求道,“您给我个痛快吧。”
分明睁开眼睛便能知道谁对不住谁——谈凭玉推搡着他的肩膀:“别哭了,我求求你。”
事已至此,谈凭玉还觉得是场儿戏,眼睛一睁便结束了。抱持最后一丝希望,道:“你死都死了,不好奇我长什么样?”
这话一脱口就后悔,毕竟从来都是别人哄的他。
麻霆君乱听人家道听途说,只知道他面容毁得难看,本就伤心,索性不恭维了,道:“我死都要死了,阴间的牛头马面数不完,不差四爷你这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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