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身(2/2)
然而自谈凭玉奔下看台,詹兰竹也一同追下来,留单龙一人陪谈行一说笑。一见是谈凭玉要与麻霆君比拼,立刻把摄影师重新捉了回来。
何二爷不乐意,道:“他和凭玉没有友谊的,怎么好一起拍照?”
但是四爷的名号好用太多,摄影师不敢出卖詹兰竹,只有为难道:“都是要拍照的——规定么,规定。四爷亲自来督工了,怎么好怠慢?”
他说罢重新支起相机。麻霆君顺势走到谈凭玉身边,道:“四爷你讲,我们有友谊吗?”
人群主动向后退,留一小片空间专供给他们合影。谈凭玉扫周围一圈,才道:“跟俞行长没有,跟麻霆君倒是有。”
麻霆君道:“那么,和行长有的应当是爱情了。”
谈凭玉笑道:“少给我得寸进尺!”
擡腿便要往麻霆君的脚上踩,无奈边上群狼环伺,只好装作原地踏步。
麻霆君难得看他吃一回瘪,满足不少,趁摄影师擦拭镜头,小心地道:“要是俞行长和麻霆君是一起的,能不能把友谊和爱情并在一起?”
谈凭玉瞥他一眼,低头道:“看你能不能赢过我。”
麻霆君耍赖道:“我只有小时候骑马,早忘光了,要求你高擡贵手。”
等摄影师喊预备口号,叫他们先整理仪表。麻霆君不由分说搭了谈凭玉的肩膀,细细帮他掸衣褶,惹得围观群众眼红不已,谁不想给谈凭玉当走狗?
谈凭玉嫌他太殷勤,微微皱眉,装作不经意地捏他的指尖,道:“小恩小惠就想叫我放水了?”
“不放水。”麻霆君笑道,“我正大光明和你比。以前不也是正大光明地叫你爱我,骑马算什么?”
谈凭玉嗤笑一声,道:“低头。”
麻霆君听话地微微欠身,他把麻霆君胡乱塞进领口的围巾抽出来,系的更仔细。
麻霆君便道:“你打的结这么漂亮,不忍心拆下来怎么办?”
谈凭玉道:“问我讨东西就有点诚意。”
“怎么是讨?”
“我也没想叫你还回来,否则一股狗味,洗也洗不脱,叫我怎么戴?”
麻霆君先绷不住笑,匆匆抿着嘴,留一个上扬的嘴角。
众人一齐鸦雀无声,眼睁睁看他们打情骂俏,只有干着急。终于有人来抗议:“好拍照了!”
才规规矩矩地各退一步站定,间隔得有匹马宽。然而拍合影,还是和理不清道不明的一位拍,麻霆君想主动接近,不知道做什么动作,搂也不是,抱更不是了,却也不想光和谈凭玉直挺挺站着,成两段树干。
谈凭玉往他怀里靠。
“五爷。”趁人多,他软绵绵地撒着娇,意欲叫麻霆君下不来台,开一个恶劣的玩笑,“以前求我和你合影,我可没忘。”
他底下拨着麻霆君的衣摆。做过恋人的,再做回陌生人,便把握不住社交距离有几寸。麻霆君更加没有分寸,顺势把他揽在怀里,道:“我的平儿,那时是求你拍结婚照,现在是什么?”
谈凭玉吃一惊,暗暗挣脱不过,才道:“你好松手了,大家都看着的。”
麻霆君抱得更紧,道:“就是要叫大家好好看一看,四爷怎么欺负的我。”
摄影师看他们黏在一起,触目惊心。犹豫道:“四爷,俞先生,准备了!”
麻霆君道:“准备好了!”
摄影师不敢相信,求证一双狐貍眼睛。谈凭玉真有些无计可施,却也不想扫兴,有气无力地答应开始。
闪光灯亮了几回,后头的人才陆陆续续返回他们身边。
方才麻霆君胡搅蛮缠来一出,凡有蠢蠢欲动的、识趣的,都被他掐灭在襁褓里,更不见何二爷的踪影。麻霆君环顾四周,一个恶人没见到,管自己喜上眉梢,牵了两匹马,上至起跑线。
他把缰绳交给谈凭玉,谈凭玉翻身上马,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地道:“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少得意。”
然而风刮得大,麻霆君没听清,嘴巴微微张开,光是傻乎乎地站着。谈凭玉飞快一笑,转而擡眼望一轮天,再回头来看他,道:“好去给新银行选址了,我非把你的店砸了不可!”
麻霆君笑着“哎呀”一声,被裁判员赶上马。
枪声一响,气氛好说歹说紧张起来。谈凭玉动了真格,一骑绝尘领先在前面。
麻霆君的马术本就粗糙,又中了他的美人计,整个人混沌沌的,能坐稳便是吉星高升。然而他却不想落在谈凭玉身后——在鹭镇,他为谈凭玉编出来的身世心疼不已,只想处处都要拔高,以便为谈凭玉遮风避雨。
如今谈凭玉成了四爷,好像没了他的用武之地,自然更不甘心。但是他马术功夫不及谈凭玉,只有悻悻落在后头,看前面的矫健背影,又想起谈凭玉是俞平的一段时日。
他不喜欢被骗。真相揭晓的一刻,更多的却是庆幸。若是拿他的痛苦换谈凭玉的幸福,绝非亏本买卖。
但是谈凭玉做什么都太理所应当,以往有悲惨身世背书,他被欺负的说不出话了,照样心疼;现在是天之骄子,还仗势欺人,不是太无法无天了?
距离拉得更大,麻霆君一心两用地提高速度,心里暗自发誓:既然谈凭玉友谊赛都不肯让着自己,自己也不好再上杆子给他当狗了。
有如此伟大志向,难免得意洋洋,偏偏何二爷暗中使绊子,轮给麻霆君的马并非驯良,遭他拙劣地一赶,气急败坏,撅着蹄子把人甩了下去。
麻霆君狠狠摔在地上。
人群有倒喝彩的,也有追到边上给他加油鼓劲的。他管自己四仰八叉地躺着,犹豫片刻,不想起来。
要说心里惨痛,大多是失了赌注,他们这比赛是众目睽睽见证过的,他没赢谈凭玉,便还要还钱给谈家。
幸而四爷不是他能赢的——丑出过了,博大家一笑;输得体面,讲出去输给四爷多么好听,也不败谈凭玉的威风;还能借着砸银行的机会好好一叙,简直想不出有什么更十全十美的事情。便更加快意地看起天空。
“霆君!”
他擡眼看见倒反着的谈凭玉向他奔来,依旧艳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