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神降于莘16(2/2)
高方清道:“此事你应该问他本人,或是给宁王写信,让他去枢密院调来吴知州的军籍。”
顾九无语。
她能不知道?
高方清回去休息后,顾九他们也回了邸店。
虽然此时已经离天亮没多少时间了,但她还是秉持着能多睡一会儿就绝不睁着眼的原则,飞奔至自己的房间。
房内,桌案上摆着几道小菜。顾九摸了摸瓷碟,还是温的。
本来她也没感觉有多饿,但是闻到那些菜香,还是忍不住吃了些。
顺便看了沈时砚寄来的信。
如她之前所猜的那般,当年买走流衡的人就是沈时砚,而当时也确实与秦行知所讲述的那般,白羊和流衡是从灵州城逃出来的西夏人。
顾九视线落到最后一句时,停了下来。
“我还以为能与你共撑一把伞的人,会永远是我,不想他人也有这个荣幸。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单独和陌生男子呆在一处,我会担心。”
顾九唇角微微翘起,言简意赅地点评:“酸不溜秋。”
她去了书案,找来纸笔,认真回信。
只有三个字。
听你的。
......
顾九这夜睡得沉沉,也睡得短暂。
天一亮,楼底下吵吵嚷嚷的声音在耳边鼓噪。
顾九刚洗漱完,隐隐听到这僵持不下的闹声中有自己的名字。
她开了门,站在二楼勾阑处。
楼底下,楚安和流衡,以及那两个伙计将吴知州和他带来的人团团围住。吴知州怒火冲天,手里还握了一把利刀,大声斥骂她卑鄙无耻,仗势欺人。
顾九这会儿困意还浓,撑着下巴,眼皮子上下打架:“我在这呢。”
楼底闹声骤然停下,吴知州擡头望着她,后槽牙咬得吱吱作响。
顾九伸了个懒腰,微眯着眼:“吴知州,这一大清早的,您不好好陪你那宝贝儿子吃早饭,来这里骂街,是不是不太好啊。”
吴知州擡起刀,指着顾九:“顾公事,我昨晚便说了,你既然说我儿子杀了人,就要拿出证据来!做什么把他偷偷绑走?!”
“真是好笑啊,”吴知州冷笑道,“前两日你还与我说什么‘若私刑当道,还要律法做什么’,今日你的所作所为又算怎么一回事!”
顾九听得一头雾水,蹙起眉:“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我把你儿子偷偷绑走?”
她淡淡道:“再说了,我若真想把他带走,犯得着偷偷摸摸?昨夜不过是顾忌你是长辈,故而没有与你硬着来,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怕你吧?”
“你莫要再与我装糊涂!”吴知州恼得吹胡子瞪眼,“若不是你把我儿子绑走,那他为何不见了?”
说着,他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狠狠地扔在地上:“这难道不是你的人留下的?”
“你想用我儿子威胁我,逼我承认他杀了人,”吴知州道,“你做梦!做梦!”
顾九只觉得奇怪,她下了楼,拆开那封信来看,神情几变。
信中写道:
“若想救你儿子,便将他所有的罪行亲自告知于顾九,卯时三刻为最后期限。如若不然,就等着替他收尸。”
吴知州见她没说话,只当顾九是心虚了:“这才是证据!”
顾九拢起长眉:“这既不是我写的,也不是我让人写的。”
吴知州哪里肯相信她:“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行了?除了你,还有谁会这样做。”
顾九感到莫名其妙:“你儿子做了多少恶事,你自己心底不清楚?与他有仇有怨的人应是不在少数,你单单寻我做什么?”
一语未了,她缓了缓语气:“吴知州,我不与你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争执,你自己好好想想。”
话虽是这般说,但顾九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人没的?”
吴知州讥讽道:“你不清楚?”
顾九:“......”
她转身便要上楼:“现在应是离卯时三刻没多少时间了,你若想是替你儿子收尸,便继续在这撒野吧。”
吴知州立马怕了:“真不是你?”
顾九假笑道:“你还要我说几遍?”
吴知州冷静了会儿,沉声道:“卯时。”
顾九停住脚:“房间里什么都没留下,除了这封信?”
吴知州点头。
顾九忖了忖,问道:“现在离卯时三刻还剩多少时间?”
邸店中的伙计道:“应该还有一刻钟。”
一刻钟。
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吴狱卒,难于上青天。
顾九看向吴知州:“选择权在你。”
吴知州不善道:“你什么意思?”
顾九道:“这么短的时间,又是在毫不清楚对方来头的情况下,找到你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现在唯一比较保险的方法,就是按照这人说的做。”
吴知州立即跳脚:“还说不是你!”
顾九烦躁道:“你爱信不信。”
她把信扔在旁边的桌案上:“你若是信不过我,我任你调查,但是若因此耽搁了时间,导致你儿子被害死,这笔帐,你可别落在我头上。”
说罢,顾九让人拿来一炷香,折半点燃:“一刻钟。”
吴知州怎么敢以他儿子的性命来冒险,铁青着脸,沉思半响,终于从牙齿间挤出一个字:“好。”
他嘴唇蠕动着,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陈述着吴狱卒的罪行:“他……虐杀仆役。”
顾九既不说话,也不去质疑,坐在桌案旁,悠闲地看着吴知州。
然而殊不知,她搁置于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
是谁?
吴狱卒的仇人?
不知为何,她心底升起非常强烈的不安感。
吴知州盯着那半根燃得正旺的香,神情紧绷:“虐杀……囚犯。”
顾九点了点桌案,提醒他:“别忘了昨晚的事情。”
吴知州却迟迟没再开口。
谋杀朝廷官员,必定是死罪一条,甚至还会牵连一整个家族。
半炷香,越来越短。
顾九紧抿着唇角。
她是希望吴狱卒能罪有应得,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香还剩一寸时,顾九怒道:“你是要你儿子死吗?!”
“哐当”一声,吴知州手里的刀掉在地上,胳膊发颤。
“他还杀了……陈县尉。”
与此同时,那半炷香彻底燃尽。
然而,还不等顾九悬在嗓子眼的心重重落回去,一道凌厉风声袭来,流衡反应极快,当即拔剑,金属相接时所发出的铿锵,刺入耳内。
顾九忍不住蹙起眉。
流衡想要出去查看情况,顾九却叫住他:“那人既然敢来,想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她捡起地上的箭矢,楚安看了眼,沉声道:“应该是□□。”
寻常弓箭所用箭矢要比这个长得多。
顾九解开绑在上面的纸条,展开。
上面只有两个字:审判。
顾九顿时宛若被人泼了一盆冰水,寒意蔓延至骨骸,穿心而过。
而吴知州一把夺过纸条,紧张地问:“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照他说的做了吗?我儿子呢?”
顾九沉默一霎,慢声道:“绑走你儿子的人,是这四起命案的凶手。”
吴知州当即愣在原地,面上血色全无:“他......他抓走我儿子做什么?”
顾九缓缓吐字:“审判。”
审判他的罪行。
顾九死死地攥紧拳头,浑身紧绷。
她明白过来了凶手此举究竟是何意。
那人是在告诉她,律法制裁不了罪恶,只有他能。
那他又代表谁呢?
顾九想到了那四个人的死。
他代表另一种罪恶。
以恶制恶。
以暴制暴。
这就是他想要说的话,也是他口中的审判。
顾九倏地站起了身,望向外面的天色。
已是天光大亮。
她心中不安,忙问楚安:“我派去凤凰山盯梢的人还没回来吗?”
楚安猜到了她在担心什么:“应该是回了衙门,或是在驿馆等着呢。”
他顿了顿:“你别着急,我去瞧瞧。”
楚安走后,顾九便又将视线落到吴知州身上,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多岁,眉眼间尽是沧桑和疲倦。
还有担忧和恐惧。
顾九抿了抿唇:“吴知州,我们进去说话。”
待他们上了楼,顾九让流衡在房间外面守着。
吴知州有气无力道:“你还想干什么?”
吴狱卒落到那个凶手手里,肯定是凶多吉少,而眼下衙门还没查到那人的身份,想要救回他儿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顾九看他:“或许还有机会救你儿子。”
吴知州冷笑一声:“你们至今连凶手的脸都没瞧见过,还怎么救?”
顾九不理会他这话里的嘲讽,只道:“你可见过四名死者中的弘敏和尚?”
吴知州神情微变:“见过。”
起初各个县衙查不出凶手,这命案自然就交到了河南府,等河南府查得也是毫无头绪后,这才上报给大理寺。
顾九看他:“那你认识他吗?或者说,你见过他吗?”
吴知州却避而不答:“你问这些做什么?又与我儿子没什么关系。”
顾九道:“但这可能与凶手有关系。”
吴知州愣住。
顾九提醒他:“想想你儿子。”
过了好半响,吴知州才缓缓回过神,慢吞吞道:“认识。”
顾九神色一凛:“是不是二十年前参与过西征的将士?”
吴知州道:“是。”
顾九道:“这么说,你也是了?”
“是。”
默了会儿,顾九才问道:“所以二十年前的西征中,是不是出过什么事情?”
结合凶手的行为和意图,顾九试探性地问:“比如说,有人犯了军法,却没有被惩罚?”
吴知州却是矢口否认。
他道:“军队中有人触犯军法,又不是什么稀罕事,而且时隔二十年了,我又怎么能事事记得清楚。”
顾九察觉出吴知州对于此事的抗拒,她抿了抿唇,决定换一种问法:“那你听过‘秦行知’这个名字吗?”
吴知州摇头:“没听过。”
顾九不死心:“秦姓的人呢?”
吴知州怔了怔,却是反问道:“你既然问我西征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当年率领援军的将军姓秦吗?”
这次轮到顾九愣住了。
她唇瓣动了动,似是觉得此事出乎意料,但不知道因何原因,又觉得在意料之内。
“我不清楚,”顾九想起了秦行知之前的话,问道,“那秦将军是西京洛阳人?”
吴知州道:“是。”
此事但凡稍一打听,便能知道。
顾九拢起长眉:“他当年获斩一事是不是另有隐情?”
吴知州叹了口气,只道:“当年率领援军的人是他,援军没能赶到灵州城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还能有何隐情?”
顾九道:“那你可知道秦将军有没有后人?”
吴知州原本想要摇头,但又想到了什么,终还是点头。
他略一迟疑道:“但至于那孩子是不是还活着,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当年秦理——也就是秦将军,他因支援不力获斩之后,却仍是没能扼制住百姓们的怒火。秦理死后,人们纷纷将矛头对准了他的家人。
自此,秦家在西京,便成了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报个平安,人还在,手没了
感谢在2022-11-3023:03:59~2022-12-0123:4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来天欲雪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