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骗人 你重新算人心,窥生机,以我破局……(2/2)
陆斜指腹再一拽,将人往身侧扯近半分。
“早想问你了,上次宫门前被打,你顶着两个巴掌办公跟这次带着刑办公,你一点羞耻心也没有吗。”
宫里便是下等奴婢被上司、被主子打了,行走都会掩着伤避人。唯祁聿毫无避忌,仿佛被打的不是他。
这种刑具带着上差,他也能丝毫不惧任何人神色在宫内外四处行差,仿佛身上刑具只是挂饰。
祁聿双腕被牵动,光晕下顺着铁索上的指腹循循擡眸,就着残光盯在陆斜脸上,漂亮的桃花眼中寒气森森的吓人,几分凌厉透骨而出。
她细细掐眉:“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陆斜指腹绞动铁索,略温温嗓:“干爹知晓还问什么,不是留了窗叫我们今日将话摊开么。”
祁聿神色挣扎了下,她或许这回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陆斜比旁人复杂些。
人心能度,但她不敢往那个方向度。
陆斜咬紧牙,跪在祁聿身侧,手上狠狠捏紧铁链,直到整条臂膀都犯麻。
“你叫我去殿下身旁说时机到了,让文官们以我爹爹的十六谏一力推举我,那封给我在‘战帖’前几日的保命信笺,你的计划、注意事项里交代的一清二楚。”
“朝内朝外你借太子一力为我铺好来日的路?我多稀罕什么西厂,多稀罕日后改朝做什么掌印。你怎么就凭着殿下的意思,还有你所谓为我好的意思摆布我?”
文书房层层到顶的书架徘徊他压低、又几近要压不住的幡然情绪。
祁聿缓缓擡眸,陆斜两鬓青筋爆裂。
怨恨、怪责、痛苦还有她看见但不懂的心疼,诸般繁复心绪杂乱地抛给她。
祁聿接不住,嘴角抿了抿。
“这不是很好吗,你按照我说的做你就拿到西厂了,你回宫难道不要权么。”
回来了,总要有日后吧,她不觉得给人安排有误。
对于祁聿的分外冷静,他更是胸腔促疼。
“我就问你,‘战帖’下内廷不对我动手,签票后你会如何。饶我一月里,够不够前朝官员为了保我向你下手。我与司礼监掌印最欢喜得意的你下战帖,朝外还不开心疯了,巴不得借我的手弄死你。这种境地你如何自保跟护我?你也不想我死对吧。”
陆斜眼眶血丝骤然密布,泛起的红郁郁难化。
祁聿手上的书颤了下,她又深深闷口气。
这么些年来自己的罪过抹的挺好,即便被人挖出一两道。以她现在权柄,再度抹平或者拖到‘战帖’结束完全没问题。
她想张口解释,陆斜浑身发颤的模样叫她重新闭上了嘴。
“祁聿,我查遍内廷就没见过战帖下双活的局面,我若最终不死,不是你无能算你输?你是要去死呢,还是准备去求刘栩那个老贼?”
“找殿下那日我就气死你的独断专行,你有法子周全、但你自己受多少苦是一点也不看在眼里?你当那日我说‘弃了我’是假话哄着你捧我上西厂?”
“哦,你还认为我是为了爹娘回宫的。”
陆斜一把摁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死死掐住祁聿下颚,将祁聿往自己眼前一拖。
祁聿整条光洁的颈子直接扬进眼底,他毫不费力地将人拿在手中。
陆斜疯过头了,恶狠狠讥讽道。
“你怎么长到二十三,还如此瘦瘦弱弱叫人一下就拿住了!”
祁聿本能抽刃,陆斜膝盖朝他腕子上铁索上一挪。
一阵寒锁声激荡,回响还未落下,陆斜便死死压住他两只手,强硬锢在地面,叫人束手无策。
他余光阴戾看眼祁聿未成的动作:“祁聿,听好了,我是为你回宫的!为你!跟殿下、跟爹娘没任何干系!”
“我就是疯了、有病喜欢你个阉人。”
从侧捅进陆斜小腿的刃刚嵌进肉里,手上刚喷溅了点热,脑子猛地被投了这句话。
祁聿仰着颈就那么看着陆斜通红的双眼。
“......”
“你是疯了。”
诸多话磨在喉咙中,不知怎么这句话就被挤出了口。
陆斜对祁聿这四个字不置可否,甚至高兴祁聿终于意识到他疯了。
小腿外侧猛地扎疼知道是什么造成的,他眉毛都没挑。
“我若这次真拿了西厂,你这辈子在宫里再有如此不留转圜余地的手段,我全给你毁了。不死就叫没事?半死不活也叫有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有没有!”
“宫中多年无依一个人长成的是吧,那你且看看日后呢。看看我呢。”
他咬完牙后脏腑抽疼,嗓子凝噎几口气,抽喘不上来,逼急了眼睛更红。
祁聿神色淡漠,因为不知自己此刻该如何对待。
有人算计她、杀她,她只需要保持冷静清醒、反击杀回去即可,一贯如此,可现在她不想清醒了。
手上喷溅的温热现在渐渐凉下来,她一时不知该握紧刃继续搅动逼退陆斜,还是该松开手。
“你要杀刘栩,难,我也觉得难。然后我站在你的角度易地而处想了想,你除了弑君没有其他的路更快......”
这句话祁聿心口拎紧,不自觉反喘了口慌张。
刘栩知道,甚至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有如此动手才能杀了刘栩。
但没人敢这么想,因为世间没人觉得需要做到这种地步来报仇。
接触不到皇权的小民就安心活着,民不与官斗。接触得到皇权的人自小被君规、世俗礼教所缚。
弑君这种谋逆想法是普通人不敢产生的,但她偏偏被数年经历、执念蓄养成世俗外的人,她熊心豹胆不知死活。
看祁聿微微放大的瞳孔,陆斜知道他当真八.九不离十是如此计算的,登时脊背生寒,凉意刺透整个胸腔。
陆斜裂眦嚼齿,轻轻塌下肩,对着祁聿耳朵压低声恨言。
“那么我请问祁督主,如果我不回宫,你单独掌一厂的情况下,要如何弑君去跟刘栩同归于尽呢。他个畜牲凭什么值得你同归于尽。”
“祁聿,你太狠了,你对自己太狠了。”
话至此,陆斜嗓子都哑了。
耳旁热流彻底乱了祁聿气息。
她颈子无力,堪堪落在陆斜掌心,任人拿捏没有挣扎。
祁聿朝上仰眸,满眼黑暗无垠,便是身旁一盏透亮的琉璃灯也照不亮眼前。
陆斜虽然不知自己会做什么,但他说的没错,她只有弑君改朝,以自身攻杀刘栩诸般罪行,同他一起死在诏狱里才能了结一切。
陆斜脑袋砸她肩上,闷闷声哭出来,因为门外有人值守,他还不能哭出声。
可声音愈发难过。
“从现在开始,我做你的刀替你杀他。你现在有两条命,不怕失手。你为自己重新铺一次人生的结局,祁聿,求你了。”
“拜托你信信我。”
“你重新算人心,窥生机,以我破局吧。”
刘栩不配你拿命去拼。
你更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