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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

“未婚”两个字骤然降落,时纯大脑倏忽空白,旋即整个世界里只剩下眼前那道坚如磐石的背影,鲜血顺着他的下颌骨缓缓淌下,温热似要贯穿冷硬的地板,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应海云庭时,岑铭被打断的那句话,以及刚刚朱衣衣欲言又止的模样涌上心头,她愣了会神,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一个所有人都可以轻易看穿的“谎言”,自欺欺人那么多年。

她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长久以来,那个为了用来警醒自己而不断根深蒂固的某个定点突然崩塌,她不可控地有一瞬间的动摇。

这动摇让她不解,也让她冷静回神。

“你还好吗?”朱衣衣小声问她,眼底的担忧不言而喻。

时纯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下意识捏起散落在地面的酒瓶碎片,攥在掌心。

裴今澜听到身后朱衣衣轻呼,余光掠过,就看到一道纤瘦的身影毫不犹豫地站到了自己的身旁。

时纯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刚刚人群里的推搡,那些不讲情理的蛮横,视同水火的攻击,让曾经经历过的混乱里的惶恐和忧惧立时浮现在心底。

她捏着手中的碎片,盯紧眼前一个个陌生又充满了攻击性的面孔,打心底里觉得,不管是谁,如果再有人敢伤害他们,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绝对不会再忍气吞声,退却让步。

“时记者。”裴今澜突然开口。

她擡头看他,落在耳畔的语气和刚刚同等的冷,“场面做成这样,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我劝你往后站,不要再给旁人徒增麻烦。”

人群里窃窃私语起来,时纯视线微垂。

不同于四年前的画地为牢,她并没有把他这番冷言冷语放在心上。

这几年,她总算是学会了一个道理:人人皆有假面,言行举止惯会欺人。

在这方面,裴今澜尤甚。

他从来都学不会平等地释放爱意,不管是逢场做戏还是欲念当头,他惯常都冷静计较,反复无常,让人真伪难辨,茫然沉溺。

譬如,他故意放任媒体传播薛元霜那段引人遐想的文案,譬如,他在宴会上漏洞百出地同自己面前扮演陌生人,再譬如,此时此刻,若非她被逼到了绝境,他也绝对不会澄清婚姻的传言,都只为了一时输赢,不落下风,区区体面。

他向来如此,从不顾她的意愿。

时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关于他的一切,都仿若压在胸口的沉闷,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过往三四年里,她其实很少会回想从前。

——因为她可悲地发现,只要是涉及裴今澜,她好像永远都拿不出一套评判标准。他救她,恨她,算计她,也帮过她,在他身上,她永远都分不清对错,辨不清是非,仿佛他才是执棋的那个人,把她的世界搅得地覆天翻,还无动于衷。

可人的过去是无法被抹去的,有些情感并非否认它就会不存在。

时至今日,她终于读懂了裴今澜话里的机锋,他不愿示人的在意,笨拙却畸形的保护,除此之外,还有彼此心照不宣,再不想重蹈覆辙,纠缠不清的决心。

眼前的迷障尽散,时纯才知道,原来从始至终,只有自己没看清过他的心。

应该是他们刚在一起那段时间吧,时纯记得裴今澜有次去美洲出了几个月的差。

那是他jsg们通话最频繁的时期,可即便他们聊得再亲密意动,裴今澜都从未跟她打过一通视频,也没有发过一张照片,倒是通话号码常常换,通话时间不定期,就好像时时防备,生怕她记住他的某些信息,摸透他的行止规律似的。

那时候,她就知道他心里是有一道界限的,界限之内随她招摇过市,界限之外,她寸步难行。

可方才,都不知道直播镜头对面都是些什么人,他就那么堂而皇之地站在摄像头面前,不再在意从不露面的铁律,也不理会脸上赫然丑陋的伤口会惹来的非议。

他就那么冷着脸,不顾一切的,不留情面地澄清的谣言的本源。

警方的通告具有公信力,可舆论流言却从不讲道理。

他用自己把她从这场是非里里摘了出来,大抵是因为被裴家和薛元霜牵扯其中,他不得不做出取舍。

可她又觉得,他这样做的风险实在无从估量,如今的他,不知道是否还能承受得住这样做的代价。

哪怕只是顺带。

于情于理,她该谢他。

可时纯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地面上沾着血迹的碎片上,空气里是淡淡的药草气,随着窗外的警车轰鸣声越拉越近,她拥堵在嘴边的话越是难以出口,心里的纷乱也慢慢消弭。

其实又何必纠缠不清呢?

她和他,早就结束,就像这样,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距离就很好。

山高桥远,本就是萍水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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