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命（1/2）

惜命

被人惦记的沈雾正在山下人家中蹲着看蚂蚁。

小小蚂蚁嘿咻搬着饼屑，忙碌的身影来来回回，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沈叔叔。”

一道嫩生生的童音响起。

萝卜个头的小男孩双拳握得紧紧的，一身上下裹起来，蹲在一边跟玉雪团子似的。

他睁着那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蚂蚁们，小小声凑着沈雾，嘴巴还嘀嘀咕咕：“他们不累吗？”

沈雾挑眉，也不哄人，瞥他一眼反问：“累了你给他们搬？”

小男孩瞬间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而后，他认认真真道：“沈叔叔，我想给它们吃面条。”

“可以么？”

这家老爷爷做的面条很好吃。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穿用度皆是上乘，很少吃到这样的面条。说不出来的香。

但沈雾却没回答了。

他沉默片刻，正想起身，忽闻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消擡头，他便知道来人是谁。

清晨雾笼重山，炊烟袅袅。

正是少东家打坐念经完，携带一身晨霜湿意前来。听见这孩子气的话语，他微微一笑。

“小公子，不若将你那糕点分一分，下辈子这蚂蚁托生了还能记着你的好。”

小公子，谢斩嫡子，曾经那背负古琴，谪仙般的人物，孕有一双儿女。这是他小儿子。

那日沈雾与少东家进了汉白城，他没有刻意地去寻谢斩，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到底还是相遇了。

谢九公子为人父，眉眼却一如当年。

“沈雾，问谢九公子安。”

于是他笑，他也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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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白城里有无穷无尽的书籍，也有相见恨晚，一见如故的知音。

而沈雾与谢九公子算得上君子之交淡如水。

二人再度于烟波江上，一叶扁舟中相谈。后头孩子们来了，嚷着要见见沈叔叔。

什么沈叔叔？

谢九长女落落大方，已经初见端庄意。她脆生生道：“娘亲说，沈叔叔的剑法无人能敌。”

小公子双眼发亮：“娘亲说的！”

沈雾顿时哑然失笑。

他也是叔叔了。

那时候疯剑邓太一让女儿珠珠叫自己叔叔，他还觉得奇妙，如今再听，只觉慨然。

“娘亲说的，你们便信。”

倒是谢九公子手掌抚琴，嗓音温和，略带几分戏谑。

闻言，长女头上素玉珠钗凝光，一张山水般的秀丽面容露出几分骄傲来：“娘亲行走江湖，自然比爹爹懂得多。”

沈雾记录过诸多剑客的故事，这一位，自然在其间。

她是谢九公子的夫人，也是江湖上的乌霜剑。

她来自所谓魔道的落月教，在未与谢九公子成婚之前，她是一个背负着七出之条的下堂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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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乌霜剑没有来。

倒是有些可惜。

若是有机会，沈雾确实是想见她一面。不过听说她近来不在谢家，也不知去往哪里办事。

他兀自叹口气，随后将纷杂思绪散开，问孩子们想不想看飞龙。

长女含笑抿唇，小公子重重点头。

江面一望无际，山山水水都雾霭。天冷，沈雾一贯捂着手炉，他摩挲过，缓缓擡眸。

这手炉，似乎也浸染了经年累月的蜜饯果脯的甜腻香味。

小公子吸了吸鼻子，歪头去看。

娘亲口中无所不能的沈叔叔凝望水中湖心亭一点倒影，慢慢说：“沈叔叔也没什么别的好东西送你们——”

话音堪落，他猛地一步踏出。

那双总是难以窥探的眼眸似乎刹那间凝聚成一道剑光，而他长臂一台，双指一并，扬声道：“今日，便请三清江水，为吾友之子赠上一礼。”

“轰！”

冰冷江水瞬间澎湃展延，翻滚凝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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